《鸳鸯蝴蝶派》作者的小手艺。

小夏 文化 更新 2024-01-29

谈炯城在传统的文学史叙事中,“鸳鸯蝶派”的作家和他们的作品,往往像卡在滤网里的残渣,经不起纯艺术的考验。 虽然它们曾经很受欢迎,但现在它们只是作为那些经典背景噪音的背景而存在。 归根结底,《鸳鸯蝴蝶派》的写作,是一个以利润为导向的文化产业。 因此,如果我们从文化史的角度来看待他们,我们可以发现,在清代和民国初期的社会变革时期,发明了一种新的现代知识分子形象,这与它的经典模式不同:如前朝代的著名学者和清流, 这些现代知识分子更服从于经济秩序,而不是政治秩序。他们是追求商业利益的专业作家,正在逐渐形成的现代经济体系在他们身上体现出来,透过他们生活的棱镜,我们或许可以窥见这个经济体系的光谱。

美国历史学家林玉琴的《美人帝国蝴蝶卡:中国民俗产业史》(以下简称《美人帝国蝴蝶卡》)以“鸳鸯蝶派”作家陈迪仙的生平为蓝本,通过他的写作和民间工业实践,描绘了**时期中国基层地方“小手工艺”的兴衰。 “小工艺”一词是《美帝国蝴蝶卡》一书的核心,陈蝶仙为各种报刊杂志撰写了关于染料、化妆品等轻工产品的专栏,当时的评论家将其中许多文字称为“小工艺品”。 后来,创办了家庭手工业俱乐部的陈迪仙,成功地将自己的作坊产品从“小工艺品”中衍生出来,打造成国际品牌。 到2024年,家庭手工业已成为中国第二大化妆品和日用品制造商,仅次于方立贤的中国化学工业总公司。

美帝国蝴蝶卡:中国近代民俗产业史”。

由林玉琴撰写。

陶磊译.

广启书店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23 年 6 月。

在常见的以西方为中心的历史叙事中,工业的传播路径是一条从西向东的单行道,是工业扛起了文明的火炬,照耀着整个朦胧而昏暗的大陆。 因此,条约口岸的开放往往被这种叙述视为工业起步的关键节点。 虽然我们必须承认条约港口在引进新技术方面的重要性,但第一个国家的工业并没有因为港口的存在而成为殖民主义的内部景观,它们不是锁在音乐盒里的音符,只有极少数人使用。 如果以分散的方式重述**的产业史,考察自下而上的微观建构,陈蝶仙所倡导的“小工艺”是相当值得关注的。 它起源于一个家庭作坊,比上面提到的工业化生产方式具有更多的工艺性,“小工艺”具有更多的工艺成分。 通过众多与“小手工艺”交织在一起的话语,以及无数陈蝶仙围绕女性杂志的知识生产,我们可以窥见中国早年社会、经济、性别关系的变化。

“化妆品制造库”。

陈蝶仙事业的起点是2024年的上海。 同年12月,身为职业**的陈蝶仙在上海创办了《女人世界》杂志,化名《天虚我一生》。 作为早年众多女性杂志之一,《女人世界》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年后就停刊了。 不过,林玉琴提醒我们,除了编辑杂志之外,陈蝶仙自撰的专栏《化妆品制造图书馆》(以下简称《制造图书馆》)可以看作是一种“针对性别和特定阶层的国内制造”。 该专栏针对新兴城市的中产阶级女性。 “制造图书馆”的目的是向这些女性介绍在闺房制作化妆品的知识。

为什么创立家庭手工业合作社,后来成为医药巨头的陈蝶仙,在清末民国初,主张自制化妆品,而不是在市场上购买制成品?事实上,自制化妆品的行为是传统与现代的交汇点。 在礼仪社会中,胭脂等化妆品往往具有象征意义:它将女性拉入充满未知的外部世界。 但是,家庭手工业,正如“男人耕种和编织女人”的传统家庭分工所暗示的那样,是一种完全属于女性的家政。 我们可以看到,在近代早期,制作化妆品的行为总是充满矛盾,这不仅显示了女性做家务的美德,也促使女性进入科学知识领域。 因此,“女人”被发明出来,不仅仅是作为另一个,而是作为改革话语的一部分。 改革传统妇女和改革传统中国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改革话语特别关注身体,身体将缠足和毛发生长等身体特征视为国家软弱的症状。 自制化妆品也被纳入改革话语。 这种行为除了节俭之外,也是塑造现代性身体的尝试。

不过,我们还是应该看到,从明末开始,上流社会女性就开始从事家庭制造,比如在《红楼梦》中,就有一段对自制胭脂的描述,胭脂也是其中的重要形象,暗示着女主人公的妩媚多情气质。 改革话语自然是利用传统话语的外壳,将其切入合适的容器。 正如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革命》中所说,一场悲剧性的革命仍然需要与旧制度结盟才能生存。 制度和文化的惯性在一定程度上独立于外部冲击。 把中国的现代化看作是下意识的冲击和反应,无疑是过于机械化,忽视了历史的细节。

尤其要注意“制造库”的文体品质。 2024年,一个名叫邱廷亮的人在《论白话作为复辟的基础》一文中写道:“智国有言,愚国无言;识字是聪明人,文盲是傻瓜。 地球上的所有国家都是一样的。 独武中国有文字但不能成为智慧国家,人民有文化却不是智慧民族邱廷亮说:“这篇文章是有害的。 现代文学的语言意识,正如马拉美所说,不仅仅是为了“纯粹的部落方言”,还因为它能够改造民族性格。 “制造图书馆”的风格不是白话,而是2024年代以前流行的浅薄而现代的文学语言:典故少、白话元素多的文学语言。 因此,我们也可以想象未来“制造库”类型将面临的批评。 支持白话文字的语言改革者对陈笛仙等人的创作不屑一顾,认为他们滥用了古老的浪漫符号,削弱了文字干预社会现实的能力。 但吊诡的是,白话文学早已蜕变成一种精英文学语言,更适合市场的仍然是“制造图书馆”的浅层文学语言。

这是关于本地消费的

从作家到实业家的转变,对陈笛仙来说,意味着他必须更积极地参与利润的计算。 金钱也是他自传体早期**《郑》的主题。 汉学家周承银在《作为名人的作家》一文中写道,晚清作家喜欢模仿经典,尤其是《红楼梦》。 这“受益于新的机械复制技术的发展,包括更便宜的大规模印刷技术,如平版印刷和可移动金属活字的使用。 这一切,导致了19世纪新版《红楼梦》的巨大市场出现,也催生了热衷于私营、续写《红楼梦》的行业。 “郑”也受益于《红楼梦》。 陈蝶仙曾为这**单行诗、诗写过一首诗:“一半是假的,一半是真的,五年前总是悲伤的。 别人像红楼的梦,而我就是红楼梦里的人。 * 主人公单在浪漫幻想与现实之间徘徊,不得不与一个日渐崩塌的世界作斗争,就像《红楼梦》中的贾福一样,滑入命运的崩塌。

从朦胧的文字世界,在五四运动后的“国产运动”的推动下,陈蝶仙很快学会了用民族主义话语来吸引当地消费者,家庭手工业所向披靡的品牌牙粉开始与日本产品争夺市场,并最终在中国崛起。 当然,中国本土消费者并不是被外力推入消费社会的,消费社会的出现是明清以来公民阶层崛起的必然结果。 正如日本美学家阿部次郎在他的著作《马奇托的美学:德川时代的艺术与社会,从中世纪到现代的日本》中所考察的那样,它与儒家中国相似,因为最初实行“Shinongshosho”四人制的社会由于机械人(即 商人)。尽管德川幕府在2024年的《市民呼吁》中,对市民的日常使用仍有一系列繁琐的规定,包括不允许市民穿丝绸衣服家里不可能有金色的家具;不允许使用金银箔雕刻横梁和油漆......建筑物根据安倍的说法,“machito阶级是德川时代的胜利者”,他们创造的暧昧和矛盾的平民文化最终融合到明治大正时代的资本主义消费文化中。

Machito Aesthetics:德川时代的艺术与社会

由阿部次郎撰写。

王向元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23 年 2 月。

在中国,明清时期禁止奢侈的现象并不少见,如明太祖朱元璋的《大信》中规定“京唐四级以下的职位和五官,以及在京城外的侍卫、驻军等,公爵、侯爵、伯都都督等官员, 不分老少,不准坐轿,违者一律追问。 清朝也有在世上颁布的《大清通里》,但这份文件一直没有得到认真贯彻执行,清代葛世钧编纂的《帝国经世文续传》中写道,《大清通里》不是在监察线之外,监察的线是政府,是州县政府的方式, 只有一张告示,挂在办公室的门上,跟着一张纸,向老板汇报,州县都搞定了,原来不是家喻户晓的名字。

就像他的***和“小工艺”专栏一样,陈涤仙在经营化妆品行业的时候,也用了所谓的剪刀糊法。 在他的专栏中翻译和介绍自制化妆品的技术知识时,他经常面临多重语言障碍:拉丁文、德文、英文被困在他的中文中,就像一番咀嚼后嵌入假牙的肉屑,它们是表示权威的修辞手法,但经常拼写错误,很明显,这些文本的作者并没有习那么多西方语言, 他是一位业余实业家。不过,陈涤仙并没有被自己的业余性所束缚,反而利用这种业余性,将其塑造成一个家庭工业社会,这是“国产”本身的核心特征之一。 即使在二战后,“客厅即工厂”的家庭作业模式也是香港、台湾等地区经济腾飞的基础。 对此,林玉琴认为,“动员普通人参与本土主义产业”,是后殖民主义趋势的体现。 陈先生的家庭手工业可以看作是20世纪初这条道路的预演。

反思过去,思考现在

《美人帝国蝴蝶卡》使用的主要素材是陈蝶仙之子陈定山的回忆录。 不过,在梳理了细节之后,林玉琴小心翼翼地剃掉了陈定山回忆录中属于尊者秘密的部分,试图还原一个真实而复杂的陈笛仙,并以他的生平为向导,连接中国近代民间工业的历史。 通过对少量文件的反向解读,重建了一个已经消失的社会。

这种微观史学的典范以描绘相对静态的日常历史主题而闻名,他们所描绘的现在似乎凝结在一块琥珀中。 这种叙述呼应了六七十年代史学中出现的“自下而上的历史”运动,其理论基于葛兰西的“消极革命”观点的延伸,就是所谓的“次级研究”(SS)。 印度历史学家本杰明·卡扎利亚(Benjamin Kazalia)在他的论文《后殖民理论与历史》中认为,“贱民一词,广义上是'非精英',因此通常被视为与他者或与历史学家所说的不同的人”。 在党卫军的研究领域,历史学家是那些捡起被遗忘的回声的人。 在其演变过程中,贱民逐渐被抽象为一种普遍的文化符号。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也可以把陈蝶仙看作是非典型的贱民,他们早期的技术尝试往往被认为是冷门的,是一种“模仿者”。 如果我们把目光转向民营企业的当代形态,看看深圳的仿制品市场,它像雨后的蜗牛壳一样伸展,我们就能嗅到其中隐含的不可触碰的气质。

林玉琴刻意寻找第一时期的民营企业与当代中国“山寨”文化之间的联系。 在她看来,对“山寨者”的描述往往会陷入两个极端,一是谴责是破坏原创性的罪魁祸首,二是类似于海盗党的观点,将“山寨者”想象成一场又一场去中心化的革命,通过这场革命,制造者利用了资本主义所有制的坚实结构。 《美女帝国蝴蝶》作为一部微观史作品的价值在于,它提供了一个自下而上的视角,让我们以批判的视角重新审视当今社会的主人翁意识、创新意识、工业文明的本质,让读者不再被世俗的刻板印象和激进的浪漫想象所束缚, 但能更清晰地反思过去,思考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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