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新年到来，在社交平台上搜索关键词“银行开局良好”，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抱怨：有人说听到这些话都在发抖。
根据监管部门近日披露的两起罚单，两家银行业金融机构因在年度考核指标之外设立临时考核指标、将存款考核指标分解为个人、或向非市场部门和个人发放存款考核指标而被罚款。
在“良好开端”期间，银行家必须经历什么？
在压力下
王莹的下班时间是晚上9点，她请顾客吃喝，希望能拉动更多的生意。 客户说，我们来看看吧。 这顿饭花了王莹近1000元，她结了账，离开了酒店，回家了，可是生意还没做完。
王莹是一家股份制银行分行的客户经理，去年年底她需要在基地多完成25%的任务，包括3000万元普惠贷款、1亿元存款、1500万元个人贷款，此外还有很多小指标。 王莹说，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能完成5%就很不错了。
为了完成任务，王莹在微信上发广告，一天约15份，求助。 但市场不好，客户很难回来，也没有多余的钱。 王莹明白客户的难处，但还是倔强地说：“你能帮忙吗？ 你能再介绍一些朋友吗？ “客户只是说，等有时间再说吧。 有时候，就算业务被拉了，规模也远不如以前。
王莹每天早上6：30起床，晚上9点下班，除了开会和高峰时间，她每天最多可以拜访3个客户，每周15个，每周30个。 偶尔，我会很忙，我甚至不在乎午餐。 但即便如此，与往年相比，能够吸引访客的顾客仍然较少，成功需要将近两周的时间。
除了艰难的考核，王莹还需要面对一些意想不到的突如其来的任务。 比如，领导会在晨会上突然宣布，他需要在月底前完成一定数量的信用卡任务，如果做不到，就会被扣工资。 至于工资扣款的比例，“领导被扣多少钱就扣多少钱，我就扣多少钱。 ”
在社交平台上，有用户晒出了一家银行的“良好开端”军令。
类似的压力也发生在一家大型国有银行的客户经理杨毅身上。
杨毅几乎每天都在朋友圈更新个人名片和银行动态，而2024年的“开局良好”，他的分行需要在去年年底业绩的基础上完成7000万或8000万元的加注。 市场资源有限，但考核指标只会增长，他很着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务，但随后他又想了想，现在没有一个行业是容易的。
杨毅偶尔会觉得考核就像一个“面子项目”，是管理者拍拍脑袋就想出来的。 例如，如果领导要求他们在某个时间点保持四大银行的第一名，他无法理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
然而，并非所有公司都有严格的绩效评估。 市商行支行客户经理方青负责公司业务，没有具体的考核指标，靠着多年积累的客户，她已经完成了4000万的贷款。 不过，最近她一直害怕坏账，在贷款时不得不更加谨慎。 很多时候，在业务即将谈判的时候，她发现对方不够资格，只能暂停业务。
股份制银行贵宾财富经理胡芳在1月中旬完成了2000万元的存款任务。 胡芳说，早在去年12月，她就开始根据客户需求推荐产品。
会议
除了考核任务外，基层工人还面临着来自银行内部的压力。 几位受访者提到，他们的工作充满了会议。
杨毅的生活也充满了会议，无论场合如何，有时他一天要参加2-3次在线会议，周末早上也有会议。 会上，领导说要更加努力，想着如何完成任务。 澎湃新闻第一次联系杨毅时，他推迟了采访，因为他需要在晚上开会。
杨毅担心没有完成任务会让领导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影响他的事业。
离开一线业务的大型国有银行员工小习回忆说，她在业务一线工作时，网点会对客户经理进行排名，会议期间，最底层的三名客户经理会坐在指定座位上，审查他们为什么无法完成任务。 表现不佳的客户经理还需要参加下班后的培训，反思他们工作中的困难，分析业务达标的原因，以及如何完成这些指标。 小曦说，直到今天，这种情况在他工作的大型国有银行中仍然存在。
方女士没有类似的经历，但她告诉记者，她在另一个城市的一家商业银行工作的朋友每周要开三次会——周一上午的动员会、周三的反思会和周六的审查会。 朋友和方青说，在周六的复习会上，三四十人坐在一起，对任务和计划的完成情况逐一复查汇报。 方青从朋友的社交平台上感受到，在“良好开端”期间，朋友见面的频率明显增加。
方青觉得，这种会议就像是管理层的“表演”，他们用它来向上级表明他们很努力。
杜友和丈夫赵平都在银行工作，杜友是市商行的客户经理，赵平是县级农商银行的行长。 杜佑觉得，“批评会”是否有效，取决于“批评”的人手中是否有足够的商业资源。 有些人因为懒惰而无法完成绩效，迫于不得已就会产生绩效，但也有人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源，开会议也没用。 不过，她理解单位的做法，“哪个单位愿意支持闲人？ ”
加
客户经理的高评价指标是怎么来的？
小曦说，她工作的银行喜欢给指标“加一层权重”。 她打了个比方，最初省级银行可能只要求分行每月充足10万元的存款，但分行会把目标提高到12万元，再到分行的时候把标准提高到15万元，分行负责人可以把这个金额定在20万。 最后，客户经理承担的指标是省级银行原来任务的两倍。
方青说，“加压”是经常计算出来的。 领导者在设定任务时会盘点网络拥有的客户，以设定最终的评估指标。 然而，一些领导人没有考虑到来自外部的激烈竞争。
杜友的银行是这样做的：总行给分行发一个固定的指数，分行根据下属分行的规模分配索引。 杜友表示，如果支行管理层只按照原来的指标为员工设定考核任务，员工甚至无法完成设定的任务。 但是，如果将评估任务提升到原始索引的 15倍，绩效压力会促使员工尽可能多地寻找客户。 也许最终不可能完成 1 个5倍的任务量，但至少能达到总公司设定的考核标准。
某城市商业银行总行负责风控的经理张天对此深谙此道。 她认为，如果仅通过既定指标将任务分解为单个站点，则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任务分配者适当增加权重，有利于任务的完成。
事实上，银行管理层的压力不亚于初级员工。
赵平对2024年的“良好开端”感到困扰。 根据上级部门的指导和当地的经济形势，赵平的银行需要扭亏为盈。 他打了个比方，如果往年基层员工能完成80%左右的考核指标，那么他将今年的考核指标比实际任务提高20%，或许有利于任务的完成。 但他有点担心，如果员工情绪激动，会影响组织的稳定运行吗？
赵萍还背负着考核指标的重担。 如果任务没有很好地完成，他的年度考核就会受到影响，他的业绩就会受到影响。 赵平说，农村商业银行的压力可能较小，在股份制银行，如果任务没有做好，负责人就需要“离开”。
杜友所在的银行实行选择性淘汰制，没有完成任务的基层行长未必能继续任职。 此外，银行高管也建立了绩效考核，考核分数与绩效挂钩。 考核表现不佳也会影响领导者的个人声誉和形象。
张恬表示，银行的任务是自上而下的，管理层也承担了来自高层的压力。 上层给管理人员施加压力，管理人员只能给基层施压，否则，谁也留不住管理层。
领导力就是向上移动。 方青逐层讲解了考核指标。
混沌
从上到下的高指标引起了一些混乱。
杨毅每天都在为“好开端”着急，“实在不好，去买点性能吧”，他想。
杨毅表示，“买业绩”在银行业确实存在，在一些关键考核点，一些客户经理或分行领导会在网络上买入存款，影响时间点，完成考核任务。 此外，在绩效考核的最后一天给客户送一些礼物，要求他们押金，考核结束后再提现押金，也是抢业绩的一种手段。
一般来说，时间点数是指某个时间点的存款量，与该时间段内外的存款量无关，是银行的考核指标之一。
一位在电商平台上从事买卖存款的卖家表示，买入存款的现象每年都会发生，很多银行都会经营。 他估算，目前单日买1000元定金的**大约是2元到2元8元，购买金额越大，单价越低。
在平台上向卖家存款。
另一位买卖定金的客服人员告诉澎湃新闻，今年头几个月是商店的高峰期之一。
不是每个人都会“购买定金”。 某大型国有银行分行负责人告诉澎湃新闻记者，目前，该行已将考核指标从时间点数改为日均值，无法依靠影响时间点完成考核任务，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混乱的发生。
有些人拒绝买储蓄的原因很简单，“没钱”，王莹直言，她的工资因为业绩不合格而一落千丈，现在生活有点困难。
系统
这样一来，银行就像一个考核体系：压力是自上而下的，不同层级的人背负着不同的考核指标，通过层层压力，一步步分解到下层员工身上。 最终，网点和基层员工承担了最大的压力，甚至催生了买卖存款的混乱。
事实上，高压绩效考核在银行业由来已久。 2009年，国家审计署重庆特别办公室万宗林发文指出，我国大部分商业银行采用总行、分行、支行自上而下的目标考核方式，下级机构只能被动接受上级机构考核。 绩效考核指标主要以规范性指标的形式出现。 每一种行为都完成了考核指标，充分体现了绩效，往往对指标进行层层分解，导致基层业务单位“只有指标才是最好的”，没有时间考虑管理的质量和效率。
曾在中国人民银行业务管理部工作的李永彦在2014年出版的《中国国有商业银行激励与约束机制研究》一书中指出，国有商业银行经营者选拔机制的管理从根本上决定了行政职位的晋升，对各级国有商业银行经营者的激励作用重要。对他们来说，绩效考核不遵循“利润最大化”的市场标准，而是服从和执行上级的指示，即所谓的“绩效指标考核体系”。 在“官部”激励机制下，整个银行系统自上而下都在努力完成上级下达的“目标”和“计划”，这必然会导致决策失误和财务资源配置效率低下。
赵平认为，上述情况多发生在大型国有银行和股份制银行，在地级市或县级法人单位并不常见。
中国邮政储蓄银行研究员娄飞鹏告诉澎湃新闻记者，目前有效需求不足，社会预期疲软。 同时，银行业净息差处于低位，存款利率有所下调，今年“开局良好”尤为困难。
娄飞鹏认为，银行总行和分行的组织结构体系决定了总行支持分行，协调业务指标分布，分行面向市场一线和客户。 这种制度有助于更好地协调和分配资源，但可能导致银行的需求和响应需求传递到市场一线，对效率产生一定影响。
娄飞鹏指出，要解决一线员工绩效压力大的问题，一方面要做好内部管理，科学规划指标，层层预防; 另一方面，总公司在发布指标时，也需要为分支机构赋能，提高其市场开拓技能; 此外，分行员工也要做好自我管理和压力管理工作。
王莹、杨毅、胡芳、方青、晓曦、杜友、赵平、张天为化名）。
*：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