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启航.
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研究所博士）。
首发腾讯新闻@新乡乡）曾经被土地束缚的农民，后来在城市化浪潮中成为离开家乡的农民工;曾经参与城市建设的农民工群体，后来变成了被各行各业解雇的老年农民工; 被解雇的老年农民工都去哪儿了？ 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今年寒假期间，笔者在W工厂进行了短期调研，这几天，笔者遇到了相当多的老年农民工，体验了老年农民工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幸运和无奈。 幸运是因为与那些因为年龄、健康等原因没有工作可打、进厂不起的老力农民工相比，比起以前四处奔波、没有工资保障的情况，他们觉得“现在真的活在天上”。 “所谓无奈，是因为这里可能已经成了他们这个年纪最后的立足点，他们不知道这样的工厂污染比较大，也不知道自己从事的工作是年轻人不愿意做的肮脏、累、危险的工作，而是”现在这个年纪不想去别的地方， 虽然这里的污染比较大，工作很累，有时候比他小几十岁的老板被骂得更多，但至少我们需要在这里。你还是能赚到高薪的，所以不管你又脏又累，或者被骂都没关系，只要你能赚到钱。”
1. 谁是老年农民工？
位于作者家乡的一个小镇，那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钢铁和煤炭加工厂，当你乘坐公共汽车进入这个小镇时，你总是远远望去，你总有一种错觉，这个小镇似乎笼罩在一个巨大的屏障中，这是由工厂里24小时不间断的工业废气形成的（公交车上的工人说是水蒸气）。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这个“结界”中，不仅有大规模的工业生产，还有负责行业最基础、最底端生产的老一辈农民工。
笔者工作的W工厂是该镇的一家中型工厂，有160名工人，其中50岁及以上的农民工40人，占比25%。 从老年农民工的性别结构来看，50岁以上的男性农民工远远多于女性，占老年农民工的80%。 从老年工人的工作经验来看，相当多的老年工人在进厂之前一直在工厂外工作，其中大多数是在建筑工地，但建筑工地工资不足是一回事，“每年的工资谈判令人筋疲力尽。 最主要的是，“我以前至少有一份工作要做，但现在我年纪大了，建筑工地不再要我们这些老人了。 其中极少数人在进厂之前已经长期从事农业劳动，没有工作经验，但“这个年纪，孩子上学成家成本更高，种地收入有限，出来后能赚到更多钱。 从老年劳动者的家庭情况来看，老年农民工与子女的束缚度很高，在谈及家庭状况时，基本上都是在谈论子女就业和结婚生育的现状。 来工厂工作的老年工人的家庭条件主要有两种：一类是子女仍在上学的工人，二是子女有工作但尚未结婚生子的工人。 据他们说，“我们还没有达到退休年龄，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结婚生子，什么时候该退休了。 当然，有结婚生子的孩子极少数，但我觉得是家里闲置的劳动力“有地方要，有的挣点”。 “生活逻辑支配着老年农民工的职业选择，促使相当一部分老年农民工离开工地后，带着喜怒哀乐，走上了工业生产的前沿，填补了工业生产中基础劳动的空白。
2. 老年农民工在做什么？
1.走上工业生产最前沿的老年农民工。
老年农民工占工厂工人总数的25%，而正是这25%负责了最基本的25%的工业生产。 据工人们说，“工厂里大约25%的工作条件很差，没有技能，对年轻人来说是不受欢迎的。 这让我意识到，这些老年农民工可能不仅是农村农业生产中最后的基础劳动力，也可能是支撑工业生产的最后一批低成本基础劳动力。
笔者所属企业生产线包括净化车间和炭化车间，净化车间主要包括仪表工、抽油工和机械工，这些工大多是受过一定学历的人，年龄在35岁左右。 炭化车间主要负责一线生产，包括炭化车间破碎机（负责原煤破碎机设备的运行）、炭化车间原煤给料机（负责原煤设备的运行）、炭化车间焦化工（负责焦化设备的运行）， 以及炭化车间的装车工人（负责蓝炭成品的装车）。与净化车间相比，炭化车间所有岗位污染大、有毒气体、噪音等污染大，工作环境差，体力劳动强度高。 工厂里年龄较大的农民工主要分配到炭化车间。 炭化车间属于蓝炭一线生产车间（由精煤制成，是一种新型碳材料，可替代焦炭，广泛应用于化工、冶炼、燃气等行业）。 总共有近100人，其中1 2是老年农民工。 虽然50岁以下的年轻工人相当多，但与年长的农民工相比，炭化车间的年轻工人往往能够坚守岗位的很少，近三年来，只有一名年轻工人在坚持了两年半后辞职，这是众多年轻工人中唯一坚持时间最长的， 而大多数年轻人，在不到五个月的时间里，就坚持辞职。因此，高龄农民工成为工厂一线生产的主力军。
2.填补工业生产中基本劳动力缺口的老年农民工。
老年农民工进厂，无疑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工厂基础生产中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炭化车间是蓝炭生产的基础生产车间，从原煤破碎到蓝炭成品都是在炭化车间完成的，虽然工厂的大部分生产工序都是由机器完成的，但据工人说，“有些工作是机器无法完成的，比如设备操作， 开料、生产废料清理等，这些最基础的工作必须由人来完成。 “老年农民工对工厂生产非常重要，如果老年农民工所在的这些岗位出现劳动力缺口，一是会增加其他工人的工作量，导致一个人负责三五个岗位; 其次，这将增加工厂的成本，工厂需要以更高的工资和福利吸引年轻人。 三是影响整条生产线的生产，如原煤给料的缺口，后续的煤气、焦油等生产炼制将无法完成，虽然可以通过人员调动和远程控制来完成，但也有相当程度的弊端，而且老年农民工是成本更低的高效生产的重要组成部分。
3. 为什么是老年农民工？
1）为什么老年农民工愿意留下来？
1.劳动力市场中的边缘化人群。
如果按年龄划分，可以把劳动力分为年轻劳动力、中年劳动力和老年劳动力，老年劳动力无疑是所有劳动力中的边缘劳动力，随着建筑业等行业的就业年龄限制，老年农民工逐渐在劳动力市场上没有优势。 对于年长的农民工来说，就业机会是宝贵的，而高薪的就业机会更是难上加难。 这与其说是老年工人的自愿选择，不如说是进入相对恶劣的工作环境和高工作强度的地方是老年工人别无选择的结果。 不友好的就业环境促使老年农民工要么聚集在高污染、高风险的一线生产，要么流向低收入的第三服务行业，要么回到收入有限的第一产业。 我工厂的一名工人说：“我们迟早会被解雇，如果我们被解雇了，我们将无法去其他地方，所以我们要么回家找保安，要么回去重新种植我们家的土地。 “事实上，处于劳动力市场边缘的老年农民工不确定自己的未来，他们唯一确定的是他们是否必须继续前进。
2.一切都是为了生活。
老年农民工之所以选择在高污染、有一定危险的工厂工作，从建筑等有年龄限制的行业清除后，大部分都是因为生活压力。 这些工厂仍然为年长的农民工提供就业机会，他们以三年合同工的形式进入工厂作为正式员工，收入相对较高和稳定。 在工厂里，老年农民工的平均工资可以达到每月6000元左右，节假日甚至可以达到7000-1万元，并且每个月都能按时按时发工资。 一位工人说：“我们的孩子现在正处于用钱的时代，工资高，我们不怕拖欠，所以只要孩子需要，他们就可以随时给孩子寄钱。 “很多工人说，以前在外面打工，不知疲倦地工作，可能一年都拿不到钱，但现在至少可以有积蓄，而且花的钱少了，而且他们负责吃住，所以基本上都存卡了。 只有极少数老年农民工子女结婚生子，生活相对舒适，没有经济压力，但觉得自己属于国内闲置的劳动力，在还有工作能力的情况下，可以赚点钱。
（2）为什么工厂需要年长的农民工？
1.对一线生产劳动力的需求存在缺口。
愿意从事一线基础生产的年轻劳动力短缺是工厂雇用老年农民工的主要原因。 老年农民工的命运与年轻工人的职业选择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年轻人的职业选择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老年农民工在工厂的留存，也决定了工厂主对老年工人的态度。 虽然工厂对年轻人的需求量很大，待遇也比年长的农民工好（年长的农民工没有公积金，几乎没有晋升的机会），但由于一线生产环境艰苦，基于身体健康和个人未来发展，这些福利并不构成年轻人留下来的条件。 当工厂招聘一批年轻工人时，年长的工人往往会有很强的就业危机，工厂会找各种理由解雇一些年长的农民工，工厂领导、年长的工人和轮班领导也会用一些非正式的方式，如辱骂、挑衅、工作压力等，迫使年长的农民工辞职。 当工厂里有很多年轻人辞职，一线生产劳动力大量短缺时，年长的工人就会被当成“工人是神”，节日礼物、家人的问候、日常聚餐、娱乐活动等物品都不会落下。 有时老板会威胁说，如果他在工作中犯了错误，就要解雇他，但当他真正去做辞职报告时，他不会批准。
2.“听话”的老年农民工。
说到年长工人，总体评价是“听话”，与年轻工人相比，年长工人相对容易管理，年轻工人虽然学习能力强，但年轻工人不服从纪律，这种一线生产工作本来就局限于年轻人，如果领导再批评，骂年轻人会立即辞职，换工作。 但是，年长的农民工就不同了，对于年长的农民工来说，这样的工作机会并不容易获得，而且随时都有被解雇的风险，所以年长的农民工往往工作很认真，能吃苦耐劳，最重要的是遵守纪律。 一位工人说：“有时候工作出了问题，年轻领导会责骂你让开，所以年长的工人静静地听着，不敢反驳。 一位年长的工人在日记中写道：“领导时不时地责骂年长者，告诉他们不想就走，反正他们什么时候出去也没地方问我们。 那些为了赚钱被骂的老员工，只能在背后埋怨，然后继续工作，没办法，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真的不好找工作，不像年轻人年轻，容易找工作，就算犯了错误，领导也不怎么骂， 只是骂上了年纪的农民工，其实五十多岁的人是工厂里最担心、最辛苦的人。”
现在工厂已经实行了考核制度，对工人的工资和日常学习、工作条件等进行精细化管理，这种精细化管理对老年农民工的管理尤为重要，有人说“现在做一切事一定要小心，不小心就会被考核并扣分，一旦扣分被罚款，重则开除， 我们非常小心。 ”
4. 老年农民工过得怎么样？
从工资福利来看，小镇工厂的老年农民工待遇不错，工资比较高，福利待遇也比较好。 比如在W工厂，除了一般工资和五险外，工人每年还会有1-2次体检，节假日还会有礼品或购物卡。 从这些情况来看，这里的老年农民工似乎是老年农民工搬迁的幸运儿，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在交流中，这些上了年纪的农民工流露出无奈。
1.一个存在隐患的工作环境。
如上所述，老年工人往往处于高污染、高风险的岗位，所有工人都知道，在这种环境下长期工作，必然会造成一定程度的身体伤害，也正因为如此，年轻人往往不会长期坚持这种环境，只有那些生活负担重担、被解雇的老年农民工才会选择在这里定居。 这种生产加工厂需要配备清洗、防污染等成套设备，而这些设备今年只是在国家的严格监管下每天运行，而在此之前，这些设备只有在领导检查时才会运行。 即使现在清洁防污染设备在日常运行，日常安全监管也很严格，但一方面，个别工人安全意识低下，使得生产车间仍存在安全隐患，另一方面，清洁和污染防治工作的不专业、不充分也严重影响了老年农民工的健康。
2.没有办法战斗，也没有什么可战斗的。
老年移徙工人在捍卫自己的权利方面处于绝对不利地位。 一方面，这是因为老年农民工往往出于维持工作的需要而选择保持沉默而不是对抗。 另一方面，由于老年农民工往往法律意识薄弱，对如何维权知之甚少，当发生侵权事件时，他们大多选择沉默，选择“接受命运”。 休假是职工的正常权利和权利，工厂也有定期休假制度，但据了解，老年农民工请假难度较大，相当一部分老年农民工无法通过休假审批，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在休假期间收到公司的解雇通知。 这也让一些上了年纪的农民工不敢轻易休假。 此外，老年工人在加班费方面的权益无法得到保障，但面对这些情况，老年工人往往因为“不想为了几百块钱而失去这份工作”而选择保持沉默。 即使你去打官司，如果你的胳膊不能扭动你的大腿，那么你根本不会争取它。 “农民工在捍卫自己的权利方面处于劣势，而老年农民工在弱势群体中更是脆弱。
3.“我们都很幸运能活着”。
也是在这次简短的调查中，我第一次听到了“死亡配额”这个词。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一个工厂每年必须死几个人，而是根据工厂生产的规模和性质，一个固定工厂的死亡人数不能超过一定数量，一旦超过这个数字，就必须关闭工厂进行整顿。 在我与其他工人的交流中，一位工人插话说：“做我们这种工作，风险是不可避免的，这取决于谁遇到它们以及何时遇到它们。 ”
或许每个年长的农民工都把头绑在腰带上，他们不怕风险，也不不理智地计算，但现实给他们的机会太少，生活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都是为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