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崇明东滩，成群结队的越冬候鸟或展翅飞翔，或悠闲地在水面和麦田上觅食，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然而，危险潜伏着。
去年12月，一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白琵鹭飞到麦田时被鱼线夹住，无法逃脱，但幸运地被观鸟者救起。 但并非所有鸟类都如此幸运。 今年1月27日，正在进行野外调查的研究员赵甜甜悲哀地拍下了一只斑嘴鸭在钓鱼线上死亡的画面。 悲剧的背后，是崇明洞滩人鸟之间长期存在的纷争。
田间画出密密麻麻的鱼线，既是农民的“保护线”，也是鸟类的“致命线”。 摄影：李忠。
反鸟线变成了致命的线。
前几天，下起了小雨。 在赵甜甜的带领下，记者驱车前往上海崇明东滩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长江路游客中心附近。 据了解，崇明自然保护区所在的崇明东滩是上海最大的农业基地，拥有数十平方公里的耕地，可谓无穷无尽。 站在长江路上，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大片的青麦田。 许多长方形的麦田在田地的四个角上插着竹竿，并围起了一圈钓鱼线。 钓鱼线的高度约为15米。 再往南，麦田的衬里更加茂密。 记者数了数，一块麦田在宽边上被分成了10个小节，长边平行的鱼线多达10条。
成群的鸟儿在田野里飞翔。 摄影：曹博文。
赵甜甜告诉记者，这些鱼线是农民出于绝望而产生的“智慧”。 该地区靠近保护区，鸟类特别丰富。 早前，东滩附近的螃蟹养殖户用鱼线防止水禽吃蟹苗，于是养殖户也纷纷效仿，在田间拉鱼线。 然而，一旦鸟儿接触到这条线，它就很容易被缠住。 线的密度越高，鸟受伤的机会就越大。 如果这只鸟没有及时获救，那将是非常幸运的。 要么饿死，要么被猛禽、流浪狗吃掉。 有许多猛禽，如鹞和猎鹰。 当然，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猛禽也可能因被丝网捕获而成为受害者。
如果是普通的鸟也没关系，但如果是像“秃鹤”这样的物种被钩住了呢？ 赵甜甜很担心。 “白嘴鹤相当于崇明东滩自然保护区的旗舰物种，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与大熊猫一样珍贵。 但在这里，也只有在这里，他们每年冬天都会回到冬天。 ”
崇明洞滩位于长江入海口，是亚太地区候鸟迁徙路线的重要组成部分。 2023年11月中下旬，在崇明洞滩鸟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开展冬季候鸟专项调查，记录到栖息在保护区内的53种鸟类4万余只。其中，小天鹅1816只，白头鹤47只，东方白鹳72只，属国家重点保护鸟类。
复旦大学鸟类学专家、教授马志军表示，保护区及附近地区的许多鸟类都是国家重点保护鸟类的珍稀濒危鸟类。 鸟类对农业的影响全年都存在。 崇明洞滩附近养殖池塘中的鱼、虾、蟹等水产品可能会被一些苍鹭、鸬鹚等鸟类吃掉。 菜园或果园中种植的蔬菜和经济作物会吸引食果鸟。 崇明东滩最大的冬鸟群是鸭子，数量可达数万只; 还有越冬的鹅和鹤，它们在11月收割水稻时以水稻为食，在冬季以小麦种子和幼苗为食。 相对而言，冬季鸟类造成的农作物损失可能更为严重。
几根羽毛挂在钓鱼线上，在风中摇摆。 我不知道这只鸟是逃脱了，还是不幸被杀了。 摄影：曹博文。
站在泥泞的田野里，天气寒冷，风大，记者瑟瑟发抖。 “看！ 在天空中飞翔的两只是秃头鹤！ 赵甜甜兴奋地喊道。 记者觉得自己很幸运，但随后他看到的却是令人担忧的：一根挂着鸟羽毛的鱼线，在风中摇摆。 赵甜甜说，可能是斑嘴鸭的羽毛，“不知道是逃脱了，还是不幸被杀了。 ”
农民别无选择，只能架设钓鱼线。
在与赵甜甜交谈时，一个家伙骑着电动三轮车驶过。 村民姓江，去附近捡鱼笼时，三轮车上有一桶桶小鱼。 记者问他关于钓鱼线在野外的作用。 “这条线是为了吓唬和吓唬鸟儿，防止它们吃麦子。 我的一个朋友在北方种地，这个月的小麦被鸟儿吃光了。 江大爷指着不远处的一栋青房子说：“你可以去那里问问人，不知道老板在哪儿。 ”
半透明的线很细，很难在远处发现。 摄影：曹博文。
在村民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观海路与长江东路以南一条小路的交汇处。 这是一个打谷场，周围散落着农具和农业机械，旁边是一排临时作坊。 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农民走了出来。 说明了自己的意图，那个叫范根兴的农夫立刻打开了话题。 “这里野鸭太多了，一来就像乌云一样飞！ 11 月和 12 月最多。 天气干燥的时候好一点，下雨一下雨就会多一些，明天后天还会多一些！ 范根星苦涩地说：“鸟儿喜欢吃小麦、麦叶、大米。 他们成千上万，一晚上吃得差不多了，他们无法摆脱他们。 这里的打谷场里有一些未售出的谷物，鸟儿会来，你可以看到那里到处都是鸟粪。 ”
农田运河成为野鸭的“游泳场”。 摄影：曹博文。
范根兴，土生土长的崇明人，今年60多岁，在这里工作了10年。 据他介绍，这里的农田归上实集团所有。 他和另外两个人一起管理着3,600英亩的土地。 这块土地是由老板承包的。 “我现在为这个老板工作，我得到了报酬。 几年前，我和老板合作，用食物换了一半的钱。 业主支付租金，我们支付人工。 他告诉记者，以前在家种地的时候，鸟儿没有那么多，鸟儿吃庄稼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在这里，问题很严重。 他们试着放鞭炮抓鸟，虽然有点用，但人跑得比鸟慢，而且地势太大，这么多人都抓不住。 “后来，我们看到养蟹塘和鱼虾塘的人用鱼线来防止野鸭吃蟹和鱼虾，所以我们也这样做了。 范根兴说，现在效果肯定是有的，但是蟹塘和虾塘毕竟小，农田面积大，所以钓鱼线的作用不大。 当11月水稻收割，小麦播种时，会很苦恼。 因为那个时候，麦苗还没有长出来，鸟儿直接把刚刚发芽的麦子吃了。 “这个时候还是吃麦叶比较好，毕竟根还在下面，会再长出来的。 但就像人生大病一样，再生肯定会影响产量。 “我们已经向市民**12345和SIIC报告了，但很难解决。 范根星脸上满是无奈，“去年我们损失了40多万，不全是被鸟吃的，还有台风等自然灾害。 台风把米都吹下来了，野鸭下来吃了，不吹下来就不好吃了。 ”
戴着头巾的鹤在铺设鱼线的麦田里漫游，危险潜伏在其中。 拍摄者： Uncle A.
我们一定会响应国家保护野生动物的提议，但谁会考虑我们老农民的利益呢？ “在立法之前，杀死鸟类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现在我们不能，我们不敢这样做，我们必须坐牢。 当然，如果你看到一只鸟被挂在**上，你也会放过它，我救了一只鹤。 “现在，每年要花费数千美元来燃放鞭炮和架设钓鱼线，包括材料和劳动力。 他希望**或企业能给农民一些补偿。 当记者就此事咨询相关公司时，该工作人员拒绝接受采访。 阿拉善SEE东海项目中心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徐强表示，近年来，随着人们环保意识的提高，保护区内的珍稀鸟类慢慢向外扩散。 在农村农田和鱼塘中休憩觅食，活跃在崇明田间的鸟类，有不少是国家和地方保护动物。 鸟类数量的增加确实给附近的承包商带来了一些麻烦。 然而，没有足够的研究支持钓鱼线在防止鸟类损失方面的有效性，但已经有鸟类被鱼线缠住并造成死亡和受伤的案例。
可以更温和吗？
有没有更好的选择来防止鸟类吃庄稼？ 您如何平衡人类的利益和鸟类的安全？ 马志军认为，崇明东滩保护区在鸟类保护方面开展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工作，崇明东滩及周边地区的鸟类数量明显增加。 因此，鸟类影响农业生产的问题变得更加严重。 这其实是一个全球性的普遍问题，也是崇明东滩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要面对的问题。 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多方参与，同时采取多种措施，我们将共同探索。
一只鸟的尸体被野狗吃掉了。 摄影：李忠。
据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的科学顾问芷树琦介绍，农田也是鸟类的共同栖息地，最好能与鸟类和平共处，提供一些食物。 但是，只有当地农民和农业公司才能承担这部分损失是不公平的。 崇明洞滩农民使用的钓鱼线是一种鸟类威慑技术，在必须驱赶鸟类时是一种相对温和的方法。 鸟类威慑技术包括：消除和清除。 消除是建立物理屏障，阻止鸟类进入一个区域。 清除它的常见方法是击中造成最大伤害的鸟。
我们也可以考虑通过在钓鱼线上添加反光带来进行对照实验，这样在风吹时会更有听觉和视觉。 希望通过改进，可以使钓鱼线更加温和，以防止鸟类并减少对鸟类的伤害。 舒淇说，当面临珍稀濒危鸟类与农业生产（如崇明东滩的秃鹤）发生冲突时，他们也可以考虑补充食物来源，为鸟类留出空间。
如何让鱼线更“温柔”，也是马志军关心的问题。 他建议，如果用防鸟线来防鸟，就需要对防鸟线的颜色和粗细有一定的规定，让鸟儿看到并防止鸟儿掉落在田间，这样才能在不伤害鸟儿的情况下驱赶鸟儿。 同时，要加强更有效的防鸟产品的研发和设计。
另一方面，如何有效地将生态价值转化为经济价值，从而减少局部损失，甚至减少被赶走的鸟类数量，保护珍稀濒危鸟类，也是马志军思考的问题。 他认为，可以在当地探索观鸟等生态旅游和生态研究，从而打造绿色、生态、无污染的农产品品牌，提高农产品的附加值，从而补偿或减少鸟类造成的损失。
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巨型秃鹰上网后获救。 摄影：Alex。
徐强还建议，在不影响珍稀濒危鸟类栖息地的前提下，对相关地块的旅游农业和休闲农业发展开展深入研究，开展与自然和农业体验相关的考察团和研究项目。 发展环境友好型农产品，以珍稀濒危动物栖息在农产品产区为卖点，提升农产品有机无污染附加值和生态价值，实现农业生产的可持续性。 例如，是否有可能开发类似于“秃鹤米”的农产品。
事实上，开发环境友好型农产品在其他地方已经是比较广泛应用的做法。 例如，徐强说，在台湾，豹猫叫“石湖”，有人在其分布区生产环保大米，叫“石湖米”; 台湾有一种特有鸟类叫“台湾蓝喜鹊”，在台湾蓝鹊分布的茶园里种茶时，会照顾好台湾蓝鹊的生存和栖息地，所以这里出产的茶叶被命名为“台湾蓝喜鹊茶”。
生态补偿有多难？
在采访过程中，所有相关人员都提到了关键词生态补偿。 人们普遍认为，生态补偿是人类与野生动物冲突的更好解决方案。 但是，谁来赔钱，如何评估损失，如何制定赔偿机制和配套措施，都是需要解决的难题。
芷书琪注意到，《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条例》对损害赔偿有相关规定。 然而，《上海市野生动物保护条例》并未规定“损害赔偿”。
《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条例》第十九条提到，因保护受本法保护的野生动物而造成的人员、农作物或者其他财产损失，当地人民应当予以赔偿。 具体办法由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制定。 当地有关人士**可推动保险机构开展野生动物损害赔偿保险业务。 当地有关群众防治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和其他陆地野生动物造成严重危害的措施，以及赔偿所需资金，由**财政补贴。
被鱼线困住的鸟的尸体。 摄影：李忠。
《上海市野生动物保护条例》第二十二条规定，市野生动物保护部门应当组织开展野生动物危害调查评估工作; 调查评估内容主要包括野生动物活动区、灾害情况、影响程度、原因分析、防控措施等。
芷淑琪表示，国家落实野生动物造成的应对措施，还需要做大量的前期工作。 “如何评估损失以及如何赔偿，都需要相关部门的前期工作。 作为保护机构，我们也在做一些相关工作。 ”
徐强说，广为理解的生态补偿是，中国西北的狼、雪豹吃牧民的牲畜，云南省西双版纳的大象，到村里吃芽啃树苗，这种损失比较直观，也比较容易评估。 虽然在洞庭湖和中国其他地方有鸟类啄食庄稼的先例，但情况因地而异。 鸟类对不同地方农作物造成的实际损害程度因农民而异。 因此，科学的调查方法和结论非常重要。
徐强透露，今年阿拉善SEE东海项目中心计划与复旦大学生态系、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合作，对崇明东滩保护区周边农田人鸟冲突问题开展调查研究。 目前，三方正处于合作前期探索阶段，自去年12月以来，已联合开展了多项农田调查和鸟类救助活动。
农业与生物多样性之间的关系现在是国际讨论的热门话题，对于这样的人鸟冲突，没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解决方案。 芷书琪说，因为一方面是农业生产，关系到粮食安全，另一方面是鸟类的生态保护。 我们现在正在做一些研究，我们正处于探索阶段。 希望可以对未来可能出台的一些相关法规或措施做一些背景研究。
评论 |人与鸟和谐相处，期待法律保护。
一只白色的琵鹭正在与缠在水中的鱼线作斗争。 摄影：Yao Wang。
鸟类的繁衍和迁徙是生态环境的风向标。 最近，我看到一个关于鸟类的好消息，但这个好消息也给一些人带来了麻烦。
好消息是，经过十多年的生态岛建设，占全球人口1%以上的崇明岛上的水鸟物种数量从2011年的7种增加到2023年的16种，增加了一倍多。 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东方白鹳的数量，在崇明东滩鸟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记录也创下了新高。 这说明上海湿地保护工作卓有成效，生态环境越来越好。
然而，这也导致保护区附近的大片农田被鸟类“捕食”，情况一年比一年糟糕。 农民别无选择，只能在田间架设钓鱼线以防止鸟类，导致鸟类经常受伤甚至死亡。 农夫很实事求是地说：“我们也不想坐牢，但谁会考虑我们的利益呢？ ”
今年2月2日是第28个世界湿地日。 今年湿地日的主题是“湿地与人类福祉”，口号是“人与湿地生活交织在一起”。 这个主题与崇明东滩当前的生态保护问题不谋而合。
我从郊区的朋友那里听说，农田和果园会吸引鸟儿来啄食。 目前，农民主要依靠人工和反复驱逐，损失在所难免。 旧的方法，例如稻草人来吓唬和让风吹过并发出声音，不再有效。 损害是存在的，但还不是灾难。 然而，崇明东滩是上海最大的农业基地，与上海最大的自然保护区紧密相连。
人鸟冲突是人与兽之间冲突的一种形式。 《世界自然》**将人与动物的冲突定义为发生在人类和野生动物之间并对双方产生负面影响的事件，例如恐惧、伤害、死亡以及财产或生计损失。 常见的人与动物冲突包括牲畜损失和农作物破坏、野生动物对人类的攻击**以及对野生动物的报复性杀戮。
人类和野生动物既是冲突的，又是共存的。 共存的可能性取决于对人与动物冲突问题的理解和对解决方案的寻求。 专家们普遍认为，生态补偿是解决人与动物冲突的好方法。 然而，目前法律法规对野生动物造成的损害赔偿仍存在诸多模糊之处，难以界定赔偿。 从长远来看，关键是要用法治的思想和方法，化解人与鸟的冲突，人与兽的冲突。
值得注意的是，鸟类“侵占”农田和果林的问题与野猪和大象破坏庄稼的问题不同，很难量化如何评估损害。 业内人士坦言，人鸟纠纷的赔偿机制和配套办法很难制定。 要想解决问题，首先要做出科学的评估。 令人高兴的是，研究正在进行中。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份科研报告会为我们解决问题提供更多的参考，也为法律法规的制定和完善提供更多的帮助。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也需要做出科学评估：崇明东滩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附近是否适合种植粮食？ 种粮有什么得失？ 得失大于利，产业结构是否应因地制宜调整？ 例如，调整作物结构和时空分布，将区域内鸟类不喜欢吃的作物品种种植在多受害地区，将受害严重的作物移出多受害地区进行种植。
新民眼工作室。
作者 |涂宇，曹博文.
* |曹伯文.
编辑 |顾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