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伯赞、戴淑婉和夫人。
1964年,我从福建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到校后大一复查时,发现自己得了肺结核,不得不休学,第二年又可以继续学业,于是转入65年级。
1964年,我在北大历史系呆了一个多月,对64届同学有了更多的了解,也了解了当时系的领导和老师。
他们都是我钦佩的学者。
我第一次见到简先生是在1965年的迎新会上,我不记得他是否教过我们这些新生,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1966年春节过后,历史系到昌平县北太平庄打工学习,在太平庄的一座大平房里召开动员大会,后来当食堂、资料室、会议室、乒乓球室。
出席会议的有三个多月后自杀的邓拓、陆平和彭培云,简先生也出席了,他不记得说了什么,会后就离开了。
驻扎在太平庄的张志莲先生在一年级时也教过我们八个人的法语,而刘自强先生曾在历史系和国家政治系教过16名学生,后来才知道她是梅一琦先生的儿媳妇,梅一琦的丈夫梅祖妍当时在清华大学任教。
第65届学生入学前后,中国的文学、历史、哲学、文艺即将到来。 事实上,对钱学森史学观点的批判已经开始。
1965年12月8日,戚本禹在《红旗》杂志上发表一篇题为《为革命而学史》的长文,将矛头指向简伯赞,尖锐地批评了简伯赞先生所说的历史主义和让步政策。
1966年6月1日,聂元子等人的大字报刊向全国广播,在太平庄打工、还在研究四清的历史系师生,高年级都回到了学校。
直到1968年秋,工宣组宣传队进驻北大后。
1968年11月下旬的一个下午(因为我没有写日记,具体日期记不起来了,除了下面文字中的确切日期,其余都是大概的),李杰,驻扎在历史系的工人宣传队队员(他负责历史系工作人员的项目工作, 后来听说他以泄露被检查对象的案情为条件向被检查对象索要财物,并在事发后在检查他时自杀。我不禁感叹,驻扎在北大关大伤了他)突然把我和64级的胡景亮叫到他位于38寨一楼的办公室,说王光梅的专案组要审问简伯赞,要我们两个配合。
吩咐我们立刻去小东门等他们,以后有什么情况直接向他(李杰)汇报。 至于我们是否以简博赞特遣队的名义行动,根本没有提及。
此时,工军宣传队进驻北大已经四个月了,他们已经完全控制了北大“文革”的一切活动。
我们俩立刻赶到小东门(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们去清华大学的时候进进出出过这个门),很快一辆车来了,一个士兵从警卫室下来,介绍自己是刘旺的特遣队,明武忠,我们告诉他,是劳工部宣传组要我们配合他们的工作, 然后上了车,开到了燕南公园。
车上没有谈话,正好是**要对***做出政治结论的时候,刘旺专案组的名字让我们感到很克制。 车里只有两个人,除了司机。 吴忠显然是负责人,大约45岁左右,个子不高却很强壮,有着军人的杀气。
这是我第一次去简家,后来才知道是燕南花园64号,走廊进门,外面的房间是护士家(有很多资料说护士姓杜),护士只负责登记访客单位, 访问的姓名和时间。
中间的房间是钱先生和夫人的卧室。 谈话基本上是在房间中间进行的,基本上是吴忠和钱先生之间的谈话。 吴忠没有嘶哑地尖叫,也没有像一些人说的那样掏出手枪拍桌子。
内容主要介绍简某在抗日战争爆发前参加国民党与共产党谈判的一些活动,以及一些相关人物。 我虽然是历史系的学生,但对这段历史一无所知,只记得问过陈晓岑和陆振宇的名字,我们根本插不上,只听了整个过程。
根据后来的一些消息来源,这一天应该是11月22的下午。 之后,吴忠来北大几次,但简先生守口如瓶,审讯陷入僵局,每次吴忠来,都会通知我和胡二人去简家,吴仲没有来,所以我们根本不会单独去审问, 因为我们无法理解习安事变之前国民党与共产党谈判的历史。
大约在12月初,吴忠要求我们检查钱的档案,寻找突破口。
一天下午,我和胡景去了三院二楼的一个房间,那里是当时历史系的所在地。
突然,一封只写在普通信纸上的信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封信是1950年代叛乱期间写给北大的,没有信封,所以不知道具体收件单位。
写信人是一位女性,她当时在陕西省的一个单位工作,这封信的要点是:她是江浙人,抗日战争爆发前,她还是个年轻人,出于对历史学家简伯赞的钦佩,去南京向简博赞请教, 住在钱家,简指导她学习历史,并告诉她,她正在为国民党和共产党代表之间的谈判搭建桥梁,国民党方面出面的是曾扬福,中共方面代表是周小周,还有陆振宇。
她还看到了在简家参与谈判的周小舟,**很黑很粗犷......
当我找到这封信时,我仔细读了两遍,不禁暗暗惊讶。
首先是女人写这封信的动机。 二是以简的身份,在里面安了十几年的档案里,竟然有这样一颗定时炸弹。 第三,凭直觉,我不能怀疑信中所写内容的真实性。 虽然当时对这段历史了解不多,但从未听说过曾扬夫的名字。
几十年后,我才看到有关资料,才知道国民党和共产党代表之间的谈判始于1935年11月,一直持续到1936年9月,当时曾阳福时任铁道部政治司司长和新道路建设委员会主席。
1935年12月,曾扬福当选为国民党第五届执行委员会委员、国家建设委员会委员。 次年夏天,他以国民党代表的身份,在南京与中共代表周小舟、张子华举行了初步会谈。
我犹豫了一会儿,把信拿给胡景亮看,我们一致认为这可能是他们需要的材料,吴忠再次来到北大时,我们告诉他有这样一封信,看完后,他把信带回了专案组,重制了几份才来北大, 并给我们看了翻拍版,然后去找钱先生。
这一次,吴忠态度强硬,虽然没有直接把信拿给简看,但他指着写信人的名字,让简把材料写出来交给我们。 然后他和我们一起去了历史系的宣传队,要求将简隔离和看守。
但是,宣传组可能不买账,也可能怕惹麻烦,所以没有采取监护措施。
第二天下午,按照吴忠的要求,我们去钱家拿了忏悔材料,他写了两张多红格字的稿纸,大概1000字左右,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钱先生的笔迹,字写得很认真,但并不漂亮, 而且我仍然认为:大学的话不是很好。
但看到内容后,不禁暗暗惊讶,他还是推卸了政治方面,但对写信的女人,却写得很详细,并承认自己当时年轻可笑,和她有不正当关系,后来她结婚成家, 于是她断绝了联系。
看完资料,我和胡景亮正要拿着资料离开,简先生跟着我们走到走廊,拿了一盒快吃完的飞马牌香烟,拿出一支点燃,对我们说:跟劳工宣传队谈谈,再给我一些生活费, 戒完烟后,我没有钱买东西。
但我也想戒烟。 我们安慰他:是的,**在**全会上说,我们要给你一条出路,劳工宣传组应该尽快落实。
根据简家人探访的登记,这应该发生在12月16日下午。
12月18日下午,他们再次来到北大。
我们把钱的供词材料交给了吴忠,吴忠看后很不满意,于是又陪他们去了钱家,因为吴手里有间接证据证明简参与了国民党和共产党代表谈判的联络工作,于是吴忠说: 你不认为你可以掩盖世界上人们的眼睛和耳朵。
简先生伸出手说:我的手这么大,怎么能捂住天下人的耳朵和眼睛? 我不记得别的了。
当天下午的审讯拖了很久,气氛紧张。 19日,简博赞夫妇自杀的消息传出部门。 我们都听说了他们的后果等等。
大约一个星期后,一天早上,劳动部宣传组通知我和胡景亮去哲学楼的某个房间,我们听从命令去,大房间里坐着很多人,学校劳动宣传队副组长魏秀如开始传达关于钱先生自杀的会议精神, 会议由王东兴和谢福之主持,对吴忠的批评很严厉,说:你们刘王专案组犯了很多错误,**的罪名很清楚,你还想干什么。
训斥了他一顿,让他站起来,说:**刚才说你要给简伯赞、冯友兰等反动学术权威出路,你逼简伯赞死了,你对***不忠。
吴忠可能是想减少自己的错误,在会上,他居然想把责任推卸给我们两个人,无中生非说北大的两名学生也逼供了。 王和谢说,学生也应该接受检查。
会议结束后,我们回到翟38号宿舍,胡景亮写了一份检查,违背自己的意愿承认自己没有执行让路政策,对***云云不忠,我看完后签了名字,一起去哲学楼交给学校工作宣传组, 它被通过了。
1970年3月,我离开北大去南方打工,以后没有人要我谈这件事,我也把它藏在心里,从来不跟任何人谈,主要是因为牵扯到老师的隐私。
近半个世纪前。
我也走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上,总会想起以往的各种经历,尤其是“文革”中的事件,回想起“文革”,我绕不开钱先生的逝世,我总想,作为一个有着非常丰富的人生阅历和融合古今变迁的书生, 他熬过了三年多的苦难,并获得了保护诺言的最高权威,为什么他逃不过那场劫难?
在结束自己和妻子的生命之前,他是如何权衡利益并觉得自己注定要失败的?
今天,我们的主流**和影视文学作品对1935年11月开始的国民党和共产党代表的11个月会晤给予了非常积极的评价,认为它为国民党和共产党的第二次合作奠定了一定的思想基础。
还是年轻时泄露了自己的个人隐私,让他觉得自己没有面子? 各种疑惑常常纠缠在我的脑海中,引起我的思考。
我认为这些问题只有放在文化大革命的悲剧性政治舞台上才能得到回答。
2015年4月,在北大同学聚会上,我得知我的大学同学王福兴正在北大写个人回忆录,想谈谈“文革”期间钟伯赞夫妇的冤枉自杀,我告诉了他们这个历史事实,还有王福兴和马云龙, 这里的中文系前辈,让我以历史学家的责任感,把这个从未公开过的历史事实记录下来,让我下定决心把这个历史事实写下来,顺便纠正了一些不准确的说法。
原文发表于《南方周末》,2015-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