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铁军 土地私有化看似美好,但后果严重

小夏 三农 更新 2024-02-03

好友指南。 如果土地私有化失去了农村生存的基础,大多数农民将无法在城市中安家落户,贫民窟的贫民窟很可能与农村社会冲突同时加剧,大规模的社会动乱将不可避免地发生,而且将比其他发展中国家更加激烈。

注:本文基于温铁军教授的著作《危险中的危险思考:**与乡村治理》和温教授关于土地问题的论述。 我们邀请您一起关注和思考。

“三乡”问题不仅是中国特有的现象,也是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普遍存在的长期问题。 对此,西方严肃的学者并不认为他们的经验和理论能够有针对性地解决发展中国家的“三个农村”问题。

然而,西方学术界主流提出的“土地私有化+流通市场化必然导致农业规模化”的思想,在我国得到了广泛的呼应,除了利益集团鼓吹的背景之外,部分原因是它在理论逻辑上显得非常“完整”:因为私有产权可以在市场上最顺利地交易, 私有化是市场化的前提。随后,市场化将形成促进土地规模的“看不见的手”,从而形成农业规模经济,进而使农业投资者通过提高设备系数或采用先进技术获得更高的收益,这也将形成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农业经济竞争力。

这套理论逻辑看起来很美,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在国内外广泛的调查中,特别是对发展中国家的比较研究中,我们发现“土地私有化+土地流转市场化必然实现规模经济”的逻辑在发展中国家和东亚国家缺乏实证依据。 无论是在历史的长河中,还是在现实的具体变化中,都很难找到支持这一逻辑的客观经验。

即使是在西方发达国家中的旧欧洲,那些殖民地宗主国,如英国,以及东亚工业化国家,如日本,在战败后完全退出殖民地,不再具备大规模移民的条件,客观上也不具备依靠“产权私有化+流通市场化”等制度安排来实现规模经济的条件。土地。换言之,欧盟、日本、韩国的农业经验并不支持“土地私有化+流通市场化”的主观理论逻辑。

这种理论逻辑虽然在世界上确实有特定、个别国家的经验基础,但后人无法复制。

在旧欧洲从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化和城市化转变的过程中,宗主国大规模转移了过剩人口、穷人甚至犯罪人口,掠夺了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资源。 这一过程缓解了人口、土地、资源的矛盾,缓解了工业化、城市化带来的社会变革压力,形成了建设现代政治、经济、社会等制度的前提。

在那些以欧洲移民为主的新建立的殖民地国家,由于当地土著人口众多,其余土著居民被圈在“保留地”内,垄断了广阔的土地和自然资源,其资源禀赋产生的内部矛盾比那些仍然以土著人口为主的国家(如中国、印度)要宽松得多。

正是在欧洲几个世纪的大规模殖民时期,西方工业化的制度成本才得以从内部转移到外部,资源从外部转移到内部。 这样一来,这些欧洲老牌国家就避免了中国和其他第三世界国家长期存在的“三农”问题。

放眼世界,我们可以看到,只有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巴西等大型农场不超过10个的国家,才具备实现规模经济、产生农业规模效益的条件,而且几乎都是在殖民化过程中大规模屠杀当地原住民、扩大领土的产物。

此外,老欧洲发达国家虽然已经市场化了几百年,但还没有实现只存在于教科书上的“规模管理”,仍然以中小型农场为主,2 3农业经营者仍是兼职。 东亚工业化国家和地区中的日本、韩国和台湾比我们更早进入西方市场经济模式,但它们的农业仍以小农为主。

此外,西方农业大多离不开高额补贴。 即使在已经实现规模经济的美国,农业也并非完全按照自由市场的教条理论运作。 众所周知,美国在大规模农业方面获得的补贴比其他任何发展中国家都多得多。

可以看出,西方发达国家成功实现工业化、城市化以及农业规模化、工业化的前提条件(注意这里强调的是“平稳”),实质上是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 没有西方中心主义衍生的这两个主流,就没有办法谈论西方模式的现代化。

我们的调查还发现,无论西方经济学的理论逻辑是否合理,盲目照搬西方经济体系、奉行“私有化+市场化”教条的发展中国家,大多深陷“发展陷阱”,无法自拔。 目前,农业现代化如何仅依靠土地规模经济成功解决地方贫困和粮食不安全问题的成功案例尚无,相对成功恰恰是没有遵循这一理论逻辑的结果。

无论是印度、孟加拉、印度尼西亚、墨西哥、巴西,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国家面临的共同困境,就是在工业化进程中,无法获得外部积累和向外转移成本,只能从内部、主要从“三农”获得资本的原始积累,只能从内部消化体系的成本。

在这种困境中,如果土地私有化、自由买卖,其结果不仅是快速低成本的工业化和农业现代化,而且一方面是农村枯萎、小农破产、无地反之。另一方面,无地农民大量涌入城市寻找工作——不是城市化,而是城市贫民窟。 按照西方理论的逻辑,实行“土地私有化+流通市场化”的结果,都是贫富两极分化、农村贫困地区游击战、城市贫民窟帮派泛滥,甚至恐怖主义。

随着土地的完全私有化,即使土地资源丰富,实现了规模化经营,如果缺乏将工业化体系成本转移到国外的条件,那么“三乡”问题仍然存在。

印度和中国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印度的耕地面积和人均耕地都比中国多,农业的自然条件也比中国好。 然而,土地的私有化和市场自由流通给印度带来了1 3农民在地主和种植园主的土地所有制条件下的无地状态,另一方面也出现了农村游击队和城市贫民窟。

再看看墨西哥。 早年,西方人对墨西哥的殖民化导致土著人口大幅减少,因此墨西哥的土地资源相对丰富。 为了意识到耕耘者拥有自己的土地,墨西哥爆发了一场革命,随后是激进的卡德纳斯改革。 自 90 年代以来,资本的全球化和北美自由区**的出现加速了墨西哥重新开放土地私有化和市场集中进程的进程,导致了众所周知的侵犯土著人民权利引发的社会反抗——恰帕斯州的农民游击队活动已经持续了 10 多年。

还有巴西。 一方面,自然条件优越,城镇化率达到82%,人均国民收入一度接近8000美元,大型农场比比皆是。 但另一方面,巴西也有全国性的饥饿和大规模的“无地农业运动”,每个大城市都有几个大贫民窟,有数百万人!

我们做了一个由联合国支持的项目,研究为什么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始终无法摆脱发展陷阱,我们发现它有些不对劲:拉丁美洲的农业资源非常丰富,但主要由跨国公司控制,无法为当地穷人提供粮食安全。 更多的是在国际食品市场上获利,所以虽然大宗作物是在拉丁美洲当地种植的,但利润在华尔街。

例如,厄瓜多尔是世界著名的香蕉之乡,但香蕉的物流和结算都不在国内,农产品作为原料大多被跨国公司带走,当地没有加工业发展条件,国内食品服装等消费品**高于国际市场。 结果,跨国资本的收入都在国外,厄瓜多尔人民几乎没有条件形成大规模存款,当然也没有金融投资能力,最终导致国家财政破产,整个国家转向美元作为流通货币。 这样一来,宏观调控就没有基本条件了。 可见,如果资源主权不掌握在国家手中,根本谈不上本土化发展,这就是拉美的发展陷阱。

令人费解的是,有很多经验因为抄袭“私有化+市场化”的教条而失败,但国内理论界的很多学者仍然相信它。

通过比较研究,我们发现东亚国家和地区是世界上土地改革最成功的国家和地区。

如果我们把整个亚洲看作一个土著人口的大陆,我们会发现,到目前为止,亚洲国家的土地规模一直很低,无论制度如何,基本上都是小规模的农民经济。 唯一一个以美国模式经营大农场的亚洲国家是菲律宾,菲律宾仍然是殖民时代的遗迹,而且由于土著人民的土地权利不被外国殖民者承认,即使该国形成了二三十个大型家庭农场,土地所有权也不属于土著人民。

东亚国家在土地改革问题上也做了类似的事情,即按人口在农户之间平均分配土地,这已成为战后东亚社会工业化相对稳定发展的最基本前提。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中国大陆、日本、韩国和台湾成功地实现了工业化、现代化和城市化,作为该系统的基础。 除了日本、韩国、中国台湾等因冷战地缘政治而得到美国支持的中国大陆外,东亚在制度上并没有简单地照搬西方“私有化+市场化”的教条。 所谓“日韩台模式”,主要是在小农经济的基础上建立综合合作社制度,全面垄断农村金融、保险、房地产、批发购销、旅游保健等营利性领域,使合作社利用合作社在农业生产领域的其他利润来弥补农业生产领域的收入不足。

以日本为例,土地改革几乎与综合合作社的建立同步,农村经济领域包括金融、保险、房地产在内的所有资本化利益都集中在这个垄断合作社中,一切优惠政策都给予合作社,而不是给予私营企业。 同时,也严禁任何民间资本和外资进入农村社会经济领域,境外资助的非政府组织进入农村社会的情况也很少见。 农村部门产生的所有经济收益都通过一体化的农民合作社高比例返还给农民。 这样,农村和农民就会稳定下来。

在日本,城市经济主要由六大财阀垄断,而农村经济则主要由综合性的“农业合作社”(农业合作社)控制。 无论是金融保险、房地产、旅游、餐饮、超市、批发等,一切都在综合合作体系中严格把控,任何外资无论如何都毫无用处。 虽然在2001年正式向自然人开放,但在2011年,它允许公司法人进入农业。 然而,到目前为止,能够到农村参与农业合作社竞争的日本企业很少,敢于挑战农业合作社垄断的企业家也很少。

从东亚历史的角度来看,自古以来,东亚就集中在小农经济占主导地位的国家和地区,人口多、土地少是东亚国家和地区发展面临的主要资源禀赋。

从中国历史的角度来看,景天制度出现在商朝,到了西周已经非常成熟。 战国时期实行土地私有制以奖励军人功绩,但这种制度却引起了许多社会问题:土地私有制的存在使地主阶级的兼并欲望更加强烈,土地兼并不仅造成国有土地的大量流失,还造成了地主势力与农民阶级的对抗, 带来更大的社会矛盾和阶级斗争问题。

几千年来,中国农民一直要求“耕者有他的土地”。 历朝历代的开国君王往往实行“统一免地”,然后就会逐渐出现权贵家族占地,所以中兴重要大臣经常提出打压权贵的思路。 如果中兴的重要大臣“站在清君一边”,不镇压强者吞并土地,这个王朝的灭亡必然会加速; 如果实行压制强权的思想,王朝就可以延续下去。 总的来说,该领域的一次性豁免构成了大约 200 年的王朝周期的制度基础。

近代史上的土地改革意味着所有朝代都必须按人均分配土地。 1949年,我们党通过土地改革,使88%的农民人口与城市现代化建设体系无关,新政权只需解决城市人口不足12%的养活问题,财政负担就减轻了。 同时,由于土地的划分,农民不仅推着推车支持人民军队打仗,而且国家想打折征收的农产品也是建立官方财政体系的物质基础。 客观地说,由于广大农民因为耕种者拥有了自己的土地而恢复了生产热情,1949年至1950年的新政权依靠小农经济来缓解长期存在的现代化危机。

大多数通过民族民主革命建立起来的国家在革命成功后立即陷入危机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革命政权无法解决城市贫民窟人口的普遍贫困问题。 中方当时如何应对? 这只不过是一场土地革命,把占人口大多数的农民带回家参加土地分配。 当整个社会经济危机严重到一定程度时,无论谁是领导者,应对措施都很简单:只要我们承诺农民可以平分土地,同时又不能破坏小农的根基,农民一定会高高兴兴地回家, 城市危机将得到彻底缓解。

目前,我国农村土地制度经过了长期的实践检验,总体上是符合我国国情的。 因此,“三个农村”问题虽然受到批评,但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相比,它们仍然相对较小。 我认为,如果目前农业以外的宏观经济环境没有条件进行重大政策调整,就应该继续坚持农村的基本经济制度,不要轻易改变。

我国现行的土地产权制度,将土地等资源分配给家庭,实际上可以称为“农民经济和非全日制企业的无风险资产”。 为什么它是无风险资产? 因为土地不是在市场上交易的,而是通过政治分配进行的。 得到土地的农民之所以不愿意在市场上交易,是因为土地是“一户两制”经济的基础,也就是说,保留这块土地至少可以让一家人吃饱饭,家人可以留在农村或外出打工。 所以我们会看到,在现实中,即使是在城里当了老板的人,一听说村子被重新划分,也要飞回去。 没有人愿意扔掉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 这说是中国农民的土地情结,但也是农村社会风险内化机制的一个特殊操作特征。

目前,我们很多地方都在试图打破原有的土地格局,利用村镇的退出,试图打破原有村社区内部对财产和收入分配制度有约束作用的社会文化关系,打破农村“熟人社会”的格局, 好像这样可以降低地方政府征用土地的成本。据观察,尽管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政策一直在鼓励土地转让,但实际上,“用益权”的自发流通已经大量发生,而真正自愿放弃所有权的完全流通却很少发生。 正是现行的农村集体所有制,使农民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有权作为集体成员无偿获得一块土地财产,并将其作为无风险资产,从其他企业那里追求更高的风险和收益,从而实现风险收益最大化。

在10多年前的一次会议上,我遇到了熊德明,他是一名农民工,曾要求总理帮他要工资。 当时,我问她:“如果我还是拿不到最后的工资怎么办? 她的回答很有意思,说:“如果你拿不到,你就回家,再养几头猪。 这也说明,农民依靠小农家庭经济的内在性来化解外部风险。

中国经济发展至今有两点宝贵经验:一是中国的工业化和城市化没有伴随大规模贫民窟的形成,这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发展中国家中唯一的例子; 二是农村土地制度,土地按人口平均分配,产权归户所有,这不仅为农民提供了生存的基本保障,而且客观上也成为我国以往经济危机软着陆的基础。 这两种经验的前提是保证农民可以自由地进城打工、做生意,也可以自由地回到家乡打工谋生。 事实上,对于广大农民来说,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保持比较不错的收入。

一旦允许第一服务资本流向农村,形成制度化的土地私有化和自由市场交易,短期内必然会有“资源资本化”的制度效益,但由此带来的制度成本必然由全社会承担:一方面,在地方权力与资本联盟的强有力干预下, 本来就无利可图的小农户将大量失去土地,虽然表面上是自愿交易,但实际上却受到强大利益集团的胁迫;另一方面,农村生存基础的丧失,使大多数农民无法在城市安家落户,这可能导致农村贫民窟化和社会冲突同时加剧,大规模的社会动乱将不可避免地发生,而且比其他发展中国家要激烈得多。

当激进的发展主义者顽固地照搬西方教科书并摧毁乡土社会时,中国将不再有软着陆的基本条件。

土地私有化在我国完全不可行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由我国的一党制决定的。 土地私有化后,国家首先失去了对土地的所有权和整体控制权,不可能保证中国十多亿人口的粮食安全。 粮食安全问题将产生更多连锁反应等问题,牵涉到中国经济、政治、军事发展的方方面面。

由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都存在“三个农村”问题,而且没有用短期和激进手段解决“三个农村”问题的先例,最好在现行基本制度的基础上缓解我国的“三个农村”问题,走长期的、完善的、乡村振兴的道路。

在工业化和城镇化加速的激进现代化阶段,农村三要素必然会出现净流出,由此产生的社会矛盾过于复杂,涉及的农民群体规模过大,因此要谨慎对待这一领域的一举一动。

从目前来看,以小农为主的家族经营仍是我国农业经营的主要形式,也是我国农业资本化发展长期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 例如,资本不断深化的现代农业能消灭中国农民吗? 不,因为我们不是洋殖民者,共同富裕不能让小农掉队! 为此,要防止土地强行转移,防止土地和其他生产资料集中在少数人手中,防止广大小农被强行挤占,更要防止广大人民成为无路可转、无地耕种的“流氓无产者”。 农业经营方式必须坚持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不能一刀切,更不能被迫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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