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伟英。
对企业家怀有敌意的认识论基础：对知识的误解8
对企业家怀有敌意的第一个原因是人类的嫉妒，第二个原因与人们对知识的理解（误解）有关，或者更确切地说，与人们的“无知”有关。
人类进行许多生产活动，其中一些很容易理解。 比如农民种地，春种秋收，种瓜得瓜，种豆取豆;工人们从早到晚都在辛勤工作，汗流浃背地将原材料转化为产品。 每个人都能看到和触摸到这些劳动，完全没有神秘感。
然而，普通人不明白企业家为什么要赚钱。 企业家不像农民那样在田间劳作，也不像工人那样挥汗如雨特别是从事**活动的商人，在物质形式上没有对产品进行任何改变，他们为什么能赚钱？唯一的答案是，他们通过低买高卖来赚钱，欺骗了买卖双方。
一种解释是，人们不了解“知识”在财富创造中的作用。 你是体力劳动，我在用知识工作。 如果人们能够认识到企业家利用知识赚钱，一些偏见是可以消除的，但问题是人们对知识的理解是有偏见的。
古今，知识分子、学问人士、学者都受到尊敬。 中国俗话说“凡事低人一等，唯读书高”。 但人们通常理解的知识，是他们在书本上学到的，老师在课堂上教的，是他们需要花时间积累的。 哈耶克称这种知识为“科学知识”，波拉尼称其为“显性知识”，索维尔称其为“程序知识”，我称之为“硬知识”。
其实，还有一种不同的知识，哈耶克称之为“实践知识”，波拉尼称之为“隐性知识”，索维尔称之为“普通知识”，我称之为“软知识”。 这些知识不是来自书本或老师，也没有办法科学地证明它，甚至你花多少时间学习都无关紧要。 这种知识最大的特点是不容易编码和传播，只能由所有者自己使用。
对于创业者来说，决定成败最重要的是实践知识、隐性知识、普通知识或软知识，而不是科学知识、显性知识、程序知识或硬知识。 后一种知识虽然很重要，但每个人都可以获得，因此与之相关的工作甚至可以委托给专业人士。 创业者的软知识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独特的创业能力，包括想象力、直觉、警觉性、远见、判断力、潜意识、沟通能力、说服他人的能力、组织能力等。 大多数人不具备这种能力;即使有，也不突出。
因为大多数人不了解软知识的重要性，创业者似乎像“无中生有”“白狼”一样赚钱，背后一定有魔法、欺诈、不道德。 所以，当他们看到那些小时候调皮辍学的同学成为百万富翁甚至亿万富翁时，就会有人不服气：“我从小就是个好学生，也出国读博士，但他挣的钱比我多。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对企业家的知识偏见
将心理上的嫉妒与认识论上的无知结合起来，我们就能很好地理解知识分子对企业家的偏见和敌意。 这里所说的“知识分子”是指知识分子的主体，并不是所有被称为“知识分子”的人，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学者。
根据托马斯·索维尔（Thomas Sowell）的定义，知识分子是产生和传播思想的人，他们的最终产品是思想。 [i] 大学教授是知识分子，但医生和工程师不是，因为后两者工作的最终结果是治愈疾病或完成项目，而不是想法。 但是像张文宏这样的医生，当他开始向公众传授新冠疫情预防路线时，却因为传播思想而成为知识分子。 当然，我们也可以称他为公共知识分子。 公共知识分子还包括**人，他们主要向群众传播思想。
知识分子是思想市场的主导者。 我们生活的空间很大程度上是由知识分子塑造的。 普通人羡慕知识分子，自以为有知识，但我要在这里泼一盆冷水。 英国作家、2024年作家乔治·奥威尔曾经说过，有些想法是如此愚蠢，以至于只有某些知识分子才能相信它们，因为没有一个普通人会愚蠢到相信它们。 [ii] 这也是事实。 比如20世纪50年代，人民公社成立的时候，农民觉得不可行，但一些知识分子却觉得可行，大力鼓吹，结果在这件事上，他们比普通人傻得多。 20世纪最大的灾难来自一些知识分子相信但确实非常愚蠢的思想。
根据索维尔的解释，知识分子之所以能够导致这样的灾难，是因为：第一，对思想的评价主要是在知识分子内部进行的，而不是由外人完成的。 因此，即使它很荒谬，只要有足够多的同行认为它可以为自己辩解，接受它，并顺其自然，它就会流行起来。 其次，知识分子不对其思想实施的后果负责，即使他们的思想被证明是错误的，他们在学术界的声誉也不会受到影响。 例如，当萨特在德国学习哲学后于2024年回到法国时，他告诉世界，法国与希特勒的德国没有太大区别。 但即使在纳粹德国垮台后，萨特仍然是学术界的领袖，受到全世界知识分子的尊敬。 萨特不是一个特例。 在20世纪30年代，有许多著名的知识分子吹捧希特勒，但后来很少有人向公众道歉。 [iii]
这与企业家形成鲜明对比。 企业家是产品（或服务），其产品的评估者不是个体企业家，也不是企业家，而是他们的客户。 如果他们欺骗了客户，即使没有入狱，他们也会受到市场的惩罚。 客户不买账，企业破产，企业家不仅失去金钱和财富，还失去名誉！
知识分子的思想可能不正确，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影响力。 时至今日，大多数西方知识分子都是市场经济的批评者，对企业家没有好感。 或者可以说，西方知识分子普遍是左倾的。 社会上许多企业家的负面形象，都是由左翼知识分子精心描绘的。 企业家和工人之间对立的思想是由知识分子灌输给工人的，而不是由普通大众灌输的。 根据Rainer Zittlemann的说法，反资本主义是西方许多知识分子的“世俗宗教”。
西方左翼知识分子对企业家的敌意既与人类的嫉妒有关（米塞斯，齐特尔曼），也与知识分子的误解有关（哈耶克，索维尔，齐特尔曼）。
学者们总是自负的，所以索维尔引用丹尼尔·福林的话说：“知识分子往往因为自己的智慧而傲慢。 [他们认为自己是“知识精英”，应该得到更多的财富、更高的社会地位和更多的尊重。 这在历史上也是如此。 许多中国学者通过科举考试进入朝廷作官，有的能做到“一人以下，万人以上”，这与“书中有**家，书中有严如玉”这句话相呼应。
但在市场经济中，知识分子有一个竞争对手——“商业精英”。 商界精英的读书量不如他们，但他们赚的钱比他们多，所以知识精英对商界精英有一种本能的嫉妒、反感和怨恨。
知识分子有一种“致命的自负”。
知识分子往往认为他们所拥有的知识是真实的、唯一的知识，他们不知道的东西不能算作知识。 他们不看不起企业家所拥有的软知识，普通知识。 在市场经济中，许多成功的企业家没有受过正规教育，没有受过科学的训练，也没有科学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即使一些企业家受过正规教育，他们也不太可能成为班上最好的学生。 这些不硬知识的企业家，比那些硬知识的人更富有，更有活力，更能呼应风雨，社会地位也不低。 如果企业家表现得像是有钱有钱，知识分子感到捉襟见肘，甚至像乞讨食物，这将使知识分子更难平衡心理。 一定是社会出了问题！有趣的是，知识分子普遍对产权持怀疑态度，但他们是版权和版权的热情支持者。 [ⅵ
罗伯特·诺齐克（Robert Nozick）指出，智力优越感的种子是从童年时期就种下的。 [ 从幼儿园到大学，成绩都是根据考试成绩排序的，奖牌总是颁发给尖子生。 你是怎么来到社会的，奖牌与学习成绩无关？为什么一个著名的哲学教授的收入不如杂货店老板？研制导弹的人，居然不如卖茶叶蛋的？
对于知识分子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逆转，市场经济当然是不公平的。 而一旦这样的**太多了，也会导致创业者开始感到自卑。 这也是许多企业家想要攻读另一个学位的原因之一此外，正如哈耶克所说，知识分子有一种“致命的自负”，即相信他们有足够的知识和能力来构建一个理想的社会，并有资格充当社会进步的指导者。 知识分子不喜欢自发的秩序，因为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没用。
市场经济是自发发展起来的，不是知识分子设计的。 相反，计划经济是由少数知识分子设计的，他们通过自己的著作和演讲将其传播给群众，同时以武力将其强加于社会。 因此，知识分子对市场经济产生疏离感也就不足为奇了，他们基于“自己不产生的东西”，却对计划经济有一种“视自己为己有”的亲近感。
与任何现存制度相比，市场经济总是赢家，因此知识分子不愿意将市场经济与其他现实进行比较。 相反，他们总是想象一个平等主义的理想社会，然后把现实的市场经济和他们的理想社会进行比较，结果是现实的市场经济总是不如理想的乌托邦。 这成为他们批评市场的基础。 正如索维尔所指出的，左翼知识分子具有修辞技巧的天赋，并且善于语言腐败。 [ 他们用“关爱穷人”、“关爱弱势群体”、“承担社会责任”等一大堆词语来神圣化自己的思想，以显示他们的道德优越感。 当然，即使是左派知识分子，我们也不应该怀疑他们的诚意，他们的错误更多来自无知。 但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无知。 他们既不对政策的实施负责，也不对政策实施的后果负责。 他们制造的灾难总是让许多其他人付出沉重的代价，而他们自己却毫发无损。
根据我的观察，中国知识分子对市场经济的敌意并不像西方知识分子那样广泛和强烈。 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中国知识分子生活在计划经济之下，计划经济下吃不饱穿暖的生活记忆犹新，而西方知识分子从未经历过计划经济下的生活。
企业家的智力化会改变人们的偏见吗？这个问题也值得深思。 今天的企业家与30年前的企业家大不相同，与200年前更是如此。 越来越多的企业家上了大学，甚至拥有博士学位。 许多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毕业生已成为杰出的企业家。 但这会改变许多知识分子对企业家的偏见和敌意吗？也许不是。 因为在那些也上过大学的人中，企业家通常是那些在学习时并不擅长的人，而优秀的学生则继续成为教授或从事其他需要程序知识的工作。 例如，在物理学博士中，有些人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学术前途而辍学和商界，而那些在学术上有前途的人后来成为科学家，但他们的收入可能不超过商界成功人士的一小部分。 因此，即使企业家拥有更高的学历，知识分子也很难改变对企业家的偏见。
本文节选自作者的《重新思考创业》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