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所农村中学，父母都是老师，满月刚过不久，母亲请了产假，把我送到了村里婆婆家，岳母住在隔壁村。 在我一岁左右的时候，我得了肺结核，白天不停地咳嗽，晚上气喘吁吁，辛苦了一整天的婆婆，苦恼地在我旁边走来走去，摸了一会儿我的额头，又捡起来拍了拍，完全不顾被感染的危险， 我好像睡着了，感觉婆婆在哭：“宝，这气喘吁吁就像弹胡琴，我该怎么办！“那是人民公社时代，婆婆家有一块地，老两口种了一点花生，用来换油吃，听说生花生能润肺，婆婆把花生都留了下来，我记不清吃了多少生花生。 成年后，我告诉医生我得了肺结核，但医生不相信，说肺部没有痕迹，我觉得是生花生的功劳。
婆婆家门前有个池塘，全村人都在那里洗菜，池塘是婆婆家的菜园，四周围着篱笆，篱笆上开满了小花，园里的风景很好，记得有带藤蔓的豆子，开着大黄花的南瓜苗， 还有红得像灯笼一样的辣椒，更何况是长着绿绿刺的黄瓜，嫩得想滴。
黄瓜是我最喜欢的食物，渴了就跑进菜园，瞄准最漂亮的，摘下来咬一口。 那时，我对有机或无机一无所知，但我相信我一定吃过世界上最环保的黄瓜。 每当有客人来，婆婆都会叫我在园子里摘菜，我等不及婆婆的声音，我就跑了，也听不见摘什么菜，反正辣椒少不了，几颗茄子，几根青葱，还有一大把绿叶菜，直到我扛不住。 我不知道怎么搭配，园子里种的菜很多，我吃不完，时不时卖，采多了就用它们喂鸡猪，反正婆婆从来没怪过我。 婆婆家喂了几只鸡，公鸡开始在明媚的天空中打鸣，这意味着一天的工作开始了，岳父为主力劳动，要早点上班，婆婆留在家里做饭，早餐一般吃粥和红薯，没有红薯季节吃干米饭，蔬菜都是萝卜干或发霉的豆腐， 肉类菜肴则不然。 晚餐的荤菜很少，婚丧嫁娶、节日都能看到更多的荤菜，让我们这些缺油缺水的人可以趁机大快朵颐。 鸡蛋也是很贵的东西，客人来的时候，一般是一碗面条，里面有三个鸡蛋，鸡蛋是煮熟的荷包蛋，放在碗底。 像往常一样，客人要有礼貌，去主人的橱柜里找碗，把碗底的荷包蛋拉出来，一、二、三，这时候主人经常是劝阻，不好意思的家人，主人会劝阻不是很用力，推搡之间，会多几个荷包蛋， 那么在一旁看的孩子就会变得便宜。不过我一般买不到这种便宜，婆婆是个眼光扎实的人，面条不吃完也没关系，她一定会逼客人吃鸡蛋的。
即便如此，鸡蛋也没少吃，每次和朋友在村子里玩疯了，饿了就想起回去，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婆婆，你今天吃什么？婆婆说：“绿党。 一听说要吃蔬菜，就地下耍花招，婆婆赶紧过来：“宝贝，起来吧，婆婆给你炒了个荷包蛋！“现在想想，我真的很讨厌自己，因为粮食短缺，婆婆家养的鸡不多，每次从鸡窝里捡到鸡蛋，婆婆总是小心翼翼，鸡蛋是拿去市场换钱的，换钱买点酱油， 食盐、糖、煤油等日用品。为了保证我总有鸡蛋吃，他们自己总是节俭，但总是很开心。 还有白糖，这在当时也是非常罕见的东西，我哄我吃药的时候婆婆会拿出一点。我观察婆婆把糖藏在一个老式柜子的楼上，于是我坐了一把椅子站了起来，刚好够到糖罐，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抓起一把糖塞进嘴里，我正想尝尝，婆婆回来了， 进门前还叫了我的名字，我慌了，赶紧找盖子盖住糖罐，可是盖子在我手里却找不到，然后婆婆进了门，我就被抓了。婆婆见我尴尬的样子，又好笑又生气，幸好没有骂我，就说：“好好吃的鬼，你是怎么发现我把糖藏在哪里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包用手帕包着的荸荠，这是我婆婆用卖鸡蛋的钱给我买的。 婆婆也过得很严，记得当时村里有个高中生，被招到省城一家机械厂当工人，是村里第一个工人。 那是个很文雅的男人，衣着考究，经常在村子里慢悠悠地走来走去，我们这些无知的孩子见他出来，就跟着他，拽着他的衣服一角，拍着他的手，好像在唱歌：“疯子，疯子！“他从不生气，他咧嘴一笑。 婆婆看不出来，就把我叫进来骂我，我不服气，就趴在地上耍花招，婆婆见我这样，拿起扫帚，黑着脸，狠狠地走在我面前，一般看到这个姿势，我都会乖乖地爬起来，当然，如果我慢慢爬的话， 我也会挨打，婆婆对我大吼大叫，扫帚举得很高，却轻轻地落在屁股上。在岳父母的呵护下，我慢慢长大，很快就到了上学的年龄。 一年级暑假的时候，我的一个远房表姐来到我父母家，她一个人在异地工作，她看到我，似乎很喜欢我，主动提出要带我去做伴游，父母同意了，婆婆很不情愿，求父母不要放过我， 但我还是离开了，离开了我亲爱的婆婆。两年后，表哥结婚了，我又回到了父母身边，因为亲近，再加上习惯性的依恋，我时不时去婆婆家吃喝，这样的日子又过了5年。 那是2024年，父母调到另一个县打工，我们马上就要搬家了，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开始明白一些事情了，知道这次离别之后，我就不能经常和婆婆在一起了。 我搬家的时候，婆婆来了，她已经70多岁了，头发花白了，姿势也不再笔直，看得出来，她刚刚哭了，眼睛还是红的。 她把我叫到一边，拿出一袋东西，用手帕包起来，打开一看，是一枚金戒指，是我婆婆的嫁妆，还有几块银元，也是婆婆祖传下来的，婆婆塞给我留留。 婆婆家住的是土屋，家里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她是怎么费尽心思留下戒指和银元的，这几乎是他们所有的家当。
几年后，我岳父去世了，留下我岳母一个人生活。 他们本来有一个女儿，可惜走在他们前面，婆婆是个很有自尊心的老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拖着老体头没日没夜地干活，维持生计。 这时，我已经在工作了，有时我会给她寄一些钱，然后休几天家事假。 想想那些年，心里无比沉重，老人已经80多岁了，身体比以前差了很多，还患上了白内障，视力一天天下降。 有一年我带着爱人和孩子去看她，她很开心，抱着我的孩子不肯放手，孩子才刚满1岁，大概是感受到了这份亲情，乖乖地让婆婆抱着。 知道我们要来了，婆婆早早地杀了一只鹅，我帮她把火放在炉前，还用老式的烧柴火，火焰一闪，火光映照在老人的脸上，脸上刻着像核桃一样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 他几乎完全失明了。
我回到父母身边，因为亲近和习惯性的依恋，时不时去婆婆家吃喝，这样的生活又过了5年。 那是2024年，父母调到另一个县打工，我们马上就要搬家了，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开始明白一些事情了，知道这次离别之后，我就不能经常和婆婆在一起了。 我搬家的时候，婆婆来了，她已经70多岁了，头发花白了，姿势也不再笔直，看得出来，她刚刚哭了，眼睛还是红的。 她把我叫到一边，拿出一袋东西，用手帕包起来，打开一看，是一枚金戒指，是我婆婆的嫁妆，还有几块银元，也是婆婆祖传下来的，婆婆塞给我留留。 婆婆家住的是土屋，家里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她是怎么费尽心思留下戒指和银元的，这几乎是他们所有的家当。
几年后，我岳父去世了，留下我岳母一个人生活。 他们本来有一个女儿，可惜走在他们前面，婆婆是个很有自尊心的老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拖着老体头没日没夜地干活，维持生计。 这时，我已经在工作了，有时我会给她寄一些钱，然后休几天家事假。 想想那些年，心里无比沉重，老人已经80多岁了，身体比以前差了很多，还患上了白内障，视力一天天下降。 有一年我带着爱人和孩子去看她，她很开心，抱着我的孩子不肯放手，孩子才刚满1岁，大概是感受到了这份亲情，乖乖地让婆婆抱着。 知道我们要来了，婆婆早早地杀了一只鹅，我帮她把火放在炉前，还用老式的烧柴火，火焰一闪，火光映照在老人的脸上，脸上刻着像核桃一样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 他几乎完全失明了。
老爷子坚持自己炒菜，只见她战战兢兢地往锅里放油，然后把菜放进去，然后她摸了摸碗里的盐，挑出一些盐放下来，大部分都撒在灶台上，婆婆却看不见， 我正要哭，却不敢出声，悄悄示意爱人往锅里加一点盐。
午饭后想买点西瓜吃，得知附近没有卖，就带着孩子午休，在婆婆的老式床上，回忆着在婆婆身边度过的贫穷快乐的童年，我慢慢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 我感觉床边站着一个人，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婆婆，我手里拿着一小块西瓜，婆婆笑着叫我们赶紧起床吃饭，说是刚从市场买来的。我很震惊！集市离我婆家有8里路，在炎炎夏日，正午烈日下，婆婆，一位80多岁的老人，几近失明，为了满足我的一句小话，拄着拐杖，冒着烈日，为我随便说了一句小口子，买回了那一小块西瓜。
当我听说白内障成熟后可以手术切除，恢复眼睛的视力时，我心里有些希望，和爱人商量，要为婆婆的手术省钱，手术费用大约1500元，这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是一笔巨款。 我和妻子都在一家不太赚钱的国有企业工作，挣的钱只够养活自己，那时候，我总是幻想着有一天我能赚到一笔意外之财，这样婆婆就不会那样受苦了。 但婆婆并没有等到这一天，她就离开了，享年84岁。 我感到深深的愧疚，婆婆，这个与我丝毫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这个如此爱我的人！她为我做了她能做的一切，但我无法得到任何回报！如果我能借钱早点帮婆婆治好眼睛，如果婆婆多活几年，等我有能力照顾她的时候，时间可以倒流......如果，太多的如果。 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岁月是那么无情，婆婆，你离开我十几年，千千万的电话，你再也回不来了，这是我一生的痛苦，我欠你太多了！
作者：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