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战败后的日本普通民众如何看待日本?2024年,日本“生活美学”鼻祖花森康治的《生活手册》杂志,通过一系列对妇女儿童的回忆和记录,向读者展示了战后日本本土后方爆发的战争的又一幕,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在杂志出版后立即在日本社会引起轰动。
在下文中,东京大学历史学教授加藤洋子仔细解读和分析了花森康治所记录的战后日本的生活和民族心理。
原作者 |天]加藤洋子。
以下节选自《病入肱骨》,作者:加藤洋子,译者:何申杰,浙江人民出版社,2024年11月。
脚下的废墟是最残酷的战场:
Yasuharu Hanamori 的战后日本。
2024年8月,《生活笔记》(又称《生活手册》)杂志出版的《战争生活记录》特刊反响热烈。 由于广受好评,该特辑于次年作为一本书出版。 本章的目的是在透彻阅读《战争生活记录》的基础上,对花森康治在本书开头写的散文诗《战场》进行解读。 战争期间,日军将中国大陆、东南亚和太平洋岛屿变成战场,战争结束时,盟军为了削弱日本的抗战意志,对日本本土城市或村庄的居民发动了一系列空袭。 在这个过程中,日本的妇女和儿童也被迫经历了战争的残酷。
花森康治(1911-1978)是《生活笔记》(即本译中的“生活笔记”)杂志的第一任主编。 2024年,为了创造一个不再有战争、重视日常生活的社会,他创办了《生活笔记》杂志。 在担任主编的30年中,花森参与了152期杂志的出版,在写作、插画、设计、装订等多个领域展现了自己的才华,被誉为日本“新生活美学”的鼻祖。
《战争生活记录》的封面上画着一个记事本和一朵玫瑰。 皮革纹理记事本位于封面正面,比军用记事本略小。 笔记本的左侧被烧焦,周围散落着一些未燃烧的纸屑。 记事本上是一朵带有晨露的深红色玫瑰。 说到哀悼战争死难者的鲜花,首先想到的是罂粟花。 在欧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等战争周年纪念日,参加仪式的人胸前戴着罂粟花。 对于这个欧洲传统,花森康司也一定很了解。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我推测花森编纂这本书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哀悼战争。 红玫瑰的花语纯洁而执着,花森或许是想通过这本书向读者传达爱的话语:“用真挚的感情珍惜你的回忆和记录,并传达给下一代。
2024年《生活手册》特刊《战争生活记录》封面。
花森开头的散文诗《战地风云》也印证了这一点。 这本书以 12 页的 12 页双页印刷品开始,反映了从 1945 年 3 月 10 日东京轰炸到 1945 年 8 月 15 日广播 Tamaon 的历史。 散文诗《战地风云》就印在这些历史上。 “'战场'总是在大海的另一边,在那个似乎永远无法到达的遥远地方。 在诗中,花森描述了东京原子弹爆炸后第二天清晨的悲惨处境,“我面前的风景简直是'废墟',而不是'战场'。 没有人会称昨晚死去的人为“战死者”。 之后,对价值观有着异乎寻常痴迷的花森列举了一系列数字:“3月10日凌晨0点08分至凌晨2点37分之间,在149分钟内,有88793人死亡,113062人受伤。 这个数字比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受害者还要多。 “我们居住的城市曾经是'战场',是这场战争中最悲惨、最残酷的'战场'。 在散文诗中,花森没有来不及哀悼战争,而是直接对日美发起了控诉,将人们幸福生活的城市化变成了战场。
1968 年 8 月,作为《生活笔记》杂志第 96 期的特刊,《战争中的生活记录》在报纸上发表,公开征集对战争时代的回忆。 花森共收到1,736份投稿,其中一些是他选择收录在书中的。 书中收集的战争中生活的记忆和记录,是广大民众的心声。 前 800,000 份已售罄,该杂志立即又印刷了 100,000 份,并于次年 8 月 15 日发行了收藏版。 毫无疑问,这本书的出版是经过仔细考虑了动荡的时代背景。 该出版物恰逢日本反对明治百年庆典的反对运动日益增长,大学争议也日益加剧在国际上,美国深陷越南战争的泥潭,越南战争的特殊需要也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日本的经济发展在此期间,日本和美国仍在就冲绳回归问题进行谈判。 为什么花森选择收集和总结人们在2024年马里亚纳群岛战役失败后不断恶化的战时日常生活、空袭和群体疏远的记忆和记录?花森认为,如果把战争中被摧毁的城市称为“废墟”或“焦土”,战争的记忆会逐渐模糊,花森有强烈的危机感。 他强调,他脚下的城市是“这场战争中最悲惨、最残酷的'战场'”。 时至今日,这种战场意识早已被日本民众所接受,但在2024年却非常薄弱。
2010 年 8 月 14 日,太平洋战争结束时的空袭受害者受伤或失去亲人,成立了全国空袭受害者协会。 直到现在,官方对平民战争受害者问题的态度一直是“所有公民都必须平等地承担战争的损失”。 结果,空袭的受害者没有得到任何救济或支持。 然而,在2024年《旧金山条约》生效后,根据国家赔偿的概念,向退役军人、军人家属和战死者家属发放了总计约50万亿日元的福利和养老金。 此后,不少人开始质疑官方“全体公民平等承担战争损失”的态度是否真的公平,空袭破坏问题迅速引起人们的关注。 值得注意的是,全国空袭受害者协会一直在与重庆轰炸中遭受日本空袭的中国受害者组织合作,强调日本官方态度的不公平,无论是肇事者还是受害者,并在此基础上要求国家赔偿战争受害者。
战争生活记录。
甲午战争、日俄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日全面战争等重大战争的历史经验,使日本国民心中植入了战争如海对岸士兵的公事的认识。 吉田健一在他的《欧洲人民》(讲谈社文国)一书中描述了欧洲人意识中战争的残酷性:
一旦宣战,敌军随时可能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你必须为此做好心理准备。 当然,这种心理准备也包括对祖国及其文明随时可能灭亡的认识。
日本历代中日全面战争为止的所有对外战争的战场都相距甚远,这确实与吉田健一所描述的欧洲战争不同。 然而,随着2024年7月7日塞班岛的沦陷,日本本土进入了美国远程轰炸机B29的作战半径。 敌机飞越他们的家园逐渐变得司空见惯,日本人被迫意识到他们的国家和文明将被摧毁。 花森将被炸毁的日本城市称为“这场战争中最悲惨、最残酷的'战场'”无疑是正确的。 美军对日本城市的战略性夜间轰炸使非战斗人员陷入了悲惨的境地。 为了让日本人失去抗战意志,美军依次轰炸了日本各大城市。 而这种战争模式,在心理战和受害的深度和广度上,创造了新的局面。 花森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战争期间,美国提出发动侵略战争是犯罪行为(战争违法概念),战争领导人必须对战争行为承担刑事责任(领导责任概念),并试图将这两点标准化为战争罪的新概念。 在这种情况下,军事部门担心,如果战争失败,不仅战争领导人会受到制裁,而且国家制度也会发生变化。 在这种恐惧下,军事部门开始试图绑架人民并将他们卷入一场绝望的战争。 在美军一再的狂轰滥炸下,日本民众开始意识到日军完全无法抵御美军对大陆的进攻,原本听话的民众渐渐对军事司令部不满,开始期待天皇站在军司令部的对立面。 对于日本人民来说,原来第一部队在决战中击败敌方主力,在军事层面使敌方主力丧失能力,从而宣告战争结束的优美经典战争模式已不复存在。
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日本人民所遭受苦难的绝对价值,美国也进行了非常深入的研究。 在东京大轰炸中遭受重大损失的地区和关东大剧院发生大火的地区几乎相同,这绝非巧合。 在轰炸东京之前,美军曾对关东地区“大**”造成的破坏进行深入分析,并专门为日式房屋量身定做燃烧弹,以产生更好的燃烧效果。 指挥轰炸东京的是美国空军第20轰炸机司令部司令柯蒂斯·勒梅。 后来在越南战争期间担任美国国防部长的罗伯特·麦克纳马拉当时也在李·梅的指挥下。 在一系列数学方法的帮助下,麦克纳马拉设法提高了轰炸的效率。 这也是太平洋战争末期的空袭与后来的越南战争之间的联系。
战争生活记录。
一个掉进饿鬼之路的日本公民。
花森还从另一个角度观察了这场残酷的现代战争的悲剧。 《战争生活记录》中收录的文章中最引人注目的也许是人们在严重短缺的情况下对食物的竞争。 有些是2024年战争结束时学童的回忆,有些是战争期间的生活记录。 作为后者的代表,克也武夫在《太阳之歌》中用精美的彩色铅笔画和简明扼要的感言记录了自己的战时生活。 例如,妇女缝制高射炮头巾,孩子们捣碎糙米,口粮,分发给学童的慰问品等。 胜也也是战后知名作家,为年轻读者出版了《太平洋故事》和《妖海悲剧》等**。
在关于食用油配给的一节中,胜也写道:“食用油的配给是基于分段系统,一个三口之家接受四个he,一个七口之家接收六个he,一升八个或更多。 我们家有七个人,所以只能收六和油。 街后面有人有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吃不了多少,但算上人数就能得到一升汽油。 等我们家的孩子长大了,就算多给我们几滴油也没事,就因为他们落后一人,就只能得到六合油,比一家八口少了差不多一半。 当时,有五个孩子的胜也看着“街后有人的房子”,眼神无疑是认真而赤裸的。 与其说是嫉妒和嫉妒,不如说是强烈的怨恨和愤怒。 就这样,人们对发动战争的**和继续拼命抵抗的军司令部的愤怒,都发泄在了身边无辜无力的普通百姓身上。
根据东京的梅野美智子的说法,同样的事情在儿童中时有发生。战争结束时,国立学校三年级的梅野被这群人疏散到大阪府南河内郡的一座神社。 当时,被疏散的学生一顿饭吃的是豆米和高粱饭,因此一些学生因消化不良开始腹泻。 老师担心学生得了痢疾,就让腹泻的学生报告,发现朋友腹泻就报告给老师。然而,从那时起,有很多事情让马车先行。为了生存,孩子们开始互相打架,因为老师会暂时不让腹泻的孩子吃豆米和高粱饭,而是让他们喝粥。 “这样,其他孩子就会得到更多的食物。 但光是喝粥是填不饱肚子的,为了继续吃下去,腹泻的孩子也会谎称自己没有生病。 周围的学生会躲在厕所旁边偷听,一旦发现腹泻,就会立即去找老师做小报告。 这样,你会得到更多的食物。 这种“社会”现象也出现在10岁以下的儿童中。
战争生活记录。
当时,为了生存,大人与儿童之间,有时成人与儿童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内战”,熊本县的山下隆雄讲述了兵库县柏原町(今丹波市)被疏远的群体的故事: 当时,许多父母给被疏散的孩子送上了爱心慰问食品。 收到家长的慰问后,老师们向家长承诺,会公平地将慰问金分配给孩子们,但同时私下没收了慰问金,学生们等了很久才等到老师发放慰问金。后来,当学生们透过无线电电缆透过墙上的一个小洞观察老师们在做什么时,发现老师们正在偷偷吃着父母每天晚上送来的罐装炼乳。 山下评论说:“通过这次事件,我目睹了人类社会的各种伦理和道德观念在生理接近极限时是多么脆弱。 事实上,从战后被美军接见的特高级警的历史记录来看,还没来得及烧掉,这种丑陋的现象可以说在日本各地比比皆是。
国家绝不能发动这样一场战争,使整个国家陷入饥饿的道路。 在发动战争时,**没有意识到自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来,国内大米消费主要依赖从殖民地进口。 此外,尽管日方在开战前就估计,在大陆与南方产油区的海上交通线上至少要维持200万吨的石油运输能力,但军事部门仍然在维持60万吨石油运输能力的情况下,贸然对美国开战。 最终,在美国的封锁下,日本人民不得不与饥饿作斗争,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不得不尽快宣布投降。 从这个角度来看,饥饿也可以称为“这场战争中最悲惨、最残酷的'战场'”。 一旦人口、食物和燃料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地狱就会出现在地球上。 无论制度如何变化,无论科学技术如何进步,这条规律都不会改变。 2024年**、海啸和核电站事故也证实了这一点。 2024年,花森通过一系列关于妇女和儿童的回忆和记录,生动地向我们展示了日本本土后方人民之间爆发的另一场令人憎恶的战争的场景。 这也是花森将当地称为“悲惨战场”的原因之一。
战争生活记录。
在他去世前半年,电影导演伊丹万作(伊丹十三世的父亲)写了一篇题为“战争责任人的问题”的短文(英香春秋,1946 年 8 月号)。 他说,很多人感叹中国人民在这场战争中被**和士兵欺骗了,但这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无论如何,仅凭少数人的智慧,是骗不了亿人的”。在文章中,他还非常犀利地揭露了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散发出的“恶意”。
在整个战争期间,谁是最直接、最持续地压迫和折磨我们的人?想到这个问题,大多数人脑海中立刻浮现的面孔,可能是家附近的小摊贩,或者是邻里长、镇长、郊区的农民,或者是芝麻干部、员工、区**的工人、邮局、或配送部门,或者是学校老师。 总之,他们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接触到的熟悉的人。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伊丹病重且奄奄一息,对那些认为自己在战争期间被“欺骗”的人态度冷漠。 他说:“日本人自以为是地辩称自己在战争中被'欺骗',他们害怕将来还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欺骗,他们甚至不必等待未来。 伊丹在写这篇短文时已经46岁了,他对参战的日本人的形象印象深刻。 战后,日本人打着“我们被骗了”的旗号,试图淡化或伪造这段历史记忆。 这是伊丹不想看到的。 同样,在2024年,当花盛收集妇女和儿童关于战场的记忆并呈现给人们时,他内心深处的情感不仅是对美国或日本政客的愤怒,而且迫切需要唤醒对日本人民在战争中堕落为饿鬼形象的记忆。 只有有了这样的精神和觉悟,才有可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反战。
本文经出版商许可发布。 原作者:加藤洋子;摘录:李永波;介绍校对:陆倩。 欢迎来到朋友圈。 文章末尾,有一则广告要为《时间的尺度:新京报20年年度好书》。